那笑聲裡,充滿了積壓已久的怨毒,與他平日裡那副溫順恭敬的模樣判若兩人。
燭火在他手中跳躍,將他半邊臉龐映照得棱角分明,另外半邊卻陷入濃重的陰影。
戚卓咬牙切齒:“每一天,與你同床共枕的每一天,都讓我覺得無比惡心!”
“蕭蓉,我等的就是今天,怎麼可能讓你走?我要親眼看著你死!看著你為你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
長公主被他眼中的恨意懾住了一瞬。
可,戚卓多年的逆來順受,讓長公主更為憤怒他眼下的行為。
她手腕被攥得生疼,用力掙紮卻無法掙脫,隻能厲聲斥罵:“放肆!本宮給你吃,給你穿,給你這窮酸書生做夢都想不到的榮華富貴!”
“讓你從一個泥腿子變成人人豔羨的駙馬!你不知感恩,竟敢恩將仇報?戚卓,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嗎?”
“恩將仇報?”
戚卓仿佛聽到了世間最可笑的笑話。
他猛地將臉湊近長公主,燭台的火苗幾乎要舔舐到她的鬢發,長公主驚呼著避開了些許。
戚卓嗬嗬地冷笑:“蕭蓉!你這本性陰毒惡劣的毒婦!你當真不記得你做過什麼了嗎?還是你害的人太多,早已無法一一記清了?”
“你胡說什麼!本宮何曾虧待過你!”長公主色厲內荏地反駁。
“不承認,那你自己說,你那滿園盛放的牡丹底下,埋著什麼?你敢說嗎!”
長公主瞳孔驟然緊縮,臉上血色瞬間褪儘。
戚卓死死盯著她,眼中是滔天的恨意和蝕骨的悲痛。
“你聽信妖僧妄言,認為處子之血肉能滋養出世間最妖嬈的牡丹,就為了你那可笑的愛好,你派人暗中挑選最為年輕貌美的少女,把她埋入土中,做你那些花的肥料!”
“我的妹妹,小婉,她那年才十五歲!她隻是提著籃子,上街賣她養的那幾隻母雞下的蛋,為了換點錢給娘抓藥而已,就因為生得貌美,被你那群天殺的眼線盯上!”
他的聲音哽咽了一下,隨即又被更深的恨意覆蓋:“她那麼怕黑,那麼愛乾淨,卻被你們……被你們活埋在那冰冷肮臟的泥土之下!就在你日日賞玩、吟詩作對的牡丹花下!”
“蕭蓉,那是我唯一的妹妹!她失蹤後,我爹娘一夜白頭,我娘哭瞎了雙眼,沒多久就鬱鬱而終,父親也自縊而亡,你告訴我,這是恩?這是深仇大恨!”
長公主渾身劇顫。
殺個人而已,她哪裡知道會有這樣不好的後果?
這世上哪裡不死人?
長公主強作鎮定:“那都是底下的眼線抓來的,本宮怎麼會過問她的死活?你不能將這個錯,怪在本宮頭上!”
戚卓聽著她這輕描淡寫的話語,甚至還在推卸責任。
他胸膛劇烈起伏,那積壓了數年的悲憤與絕望,滅頂而來。
連攥著長公主手腕的力道,都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眼中的火焰灼灼燃燒,全是仇恨。
“所以呢?在你這高高在上的長公主眼裡,我們這些平民百姓的命,就如此輕賤,活該被隨意剝奪嗎?她們不是人嗎?她們沒有父母兄弟,沒有喜怒哀樂,沒有對明天的期盼嗎?”
戚卓猛的伸手指向窗外,那黑沉沉的夜色,就像是一隻權勢的大掌,壓著所有人的黎明。
“就為了你那幾朵看得順眼的花,就為了你那荒謬無道的嗜好,一個鮮活的生命,就成了你花園裡不見天日的養料!”
“蕭蓉,你睜開眼看看!這京城,這天下,多少百姓辛勤勞作,繳納賦稅,供養著皇族,供養著你!他們所求不過是一口飽飯,一件暖衣,一個太平年月!”
“可你呢?你這受萬民供奉的長公主,你有過半分仁德嗎?你有過一絲一毫對生命的敬畏嗎?你沒有!你隻有無窮無儘的貪婪、殘忍和自私!”
“你用他人的屍骨堆砌你的風雅,用彆人的血淚澆灌你的玩樂!你甚至不覺得自己有錯!”
戚卓越說越憤怒,額頭上青筋畢露,雙目赤紅凸出。
“蕭蓉,你不是無知,你是徹頭徹尾的惡!你這身錦繡華服之下,裹著的是一具早已被權力和欲望腐蝕得麵目全非的軀殼,你根本不配為人!”
“我要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