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靖央不語,仔細查看文稿。
但見字跡清秀工整,內容更是令人驚歎。
文中不僅詳細分析了京郊水患的成因,還描繪了主河道與次河道之間連年的漲水情況。
確實如這位呂姑娘所說,她一定走了很多地方,才能有這樣實在的論述。
許靖央的目光從文稿上抬起,看向呂玉冰:“你既對水利如此精通,可知前陣子北地大旱,連京城都受了影響?今夏雨水稀少,為何不寫治旱之策,反倒研究起防洪了?”
呂玉冰忙回答:“回昭武王,小女自幼住在河邊,翻閱過不少史書和河工筆記。”
“根據曆年記載,大旱之後往往緊隨大水,這是天地之氣交替所致,之前旱情雖重,但小女擔心來年汛期會有特大洪水,這才提前撰寫《治水策》,以備不測。”
許靖央輕輕頷首,眼中掠過一絲讚許:“倒是個有遠見的,你且說說,想做哪裡的女官?”
呂玉冰臉色微紅,低聲道:“小女......哪裡都使得,我會寫詩作詞,洗衣裳、生火也都做得來。”
許靖央頓了頓。
看來她大概不知道女官到底是做什麼的,隻是想借著學識,逃離沉重的家庭。
“你可知女官是做什麼的?”許靖央問。
“知道,是伺候貴人筆墨,整理文書。”呂玉冰怯生生地回答。
許靖央將文稿合上,笑了下:“若本王不讓你進宮做女官,而是請你來軍中擔任水利參事,負責記錄各營駐地水文、繪製河防輿圖,兼管工兵營的治水典籍,你可願意?”
呂玉冰猛地抬頭,一雙明眸瞪得滾圓。
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女主筆!軍營中的女主筆!
這可是正經的官職,哪怕隻是九品散官,也遠勝於在宮中伺候人的女官!
周圍官員頓時嘩然。
一個寒門女子,竟能得昭武王如此賞識?
許靖央不理會眾人的驚詫,招手喚來不遠處的康知遇。
之前她特許康知遇、寒露、木刀還有辛夷和百裡夫人她們五人,各自建立營地,招兵買馬。
故而她們彼此發揮長項,倒是真網羅了不少人才。
如今康知遇所管理的文樞營官卒皆精良,文學齊備,人人見了她都要尊稱一聲“康大人”。
“知遇,你看看這篇《治水策》。”許靖央將文稿遞過去,“這位呂姑娘,以後就交給你帶了。”
康知遇看了看,抬手笑道:“多謝王爺,營中正缺這樣精通水利的人才。”
翟大人見狀,急忙上前想要勸阻:“王爺,這未免太過草率了......”
許靖央抬手打斷:“翟大人,本王覺得這文章寫得極好。”
“她才十八歲,就能有此見解,若是男子,參加科考至少也是個進士及第。”
“是規矩限製了她,而不是她能力不足。”
翟大人被噎得啞口無言,隻得連連稱是。
許靖央不再多言,帶著眾人繼續前行。
翟大人連忙跟上,討好的聲音逐漸遠去:“王爺,方才下官並非貶低她,也不是瞧不起女子為女官……”
呂玉冰呆立原地,直到康知遇輕輕推了她一把,才恍然回神。
她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連磕三個響頭:“謝王爺知遇之恩!謝王爺!”
康知遇俯身將她扶起,取出帕子遞過去:“彆哭了,把眼淚擦擦,彆人不給你機會,王爺給你機會。”
“你且放心,如今王爺營中有不少女乾事,定會讓你發揮你的才能,故而回去好生準備,明日來郡主府尋我。”
呂玉冰緊緊攥著帕子,連連躬身:“是!小女一定準時到!”
夜色暗沉。
叫萬順的小太監,不,現在已經是製造司的大太監了。
他躬身站在皇帝的龍榻邊,壓低聲音彙報了自己今日在宮道上看到的事。
皇帝眯起眼睛:“你是說,你覺得勇信侯的女兒沈明彩,喜歡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