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到和親眼看到,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感覺。
紀婉兒搭在牆上的指尖扣到瓷磚,發出刺耳的聲音。
李十安抽回了自己的手,將目光看向門外,那裡卻並沒有什麼人。
難道……是她聽錯了?
林遇深看著空蕩蕩的手掌,深邃的眉眼裡一片幽芒,看不出多餘的顏色,“我出去打個電話。”
李十安點了點頭。
林遇深站在病房外麵,目光對上了站在不遠處的紀婉兒。
紀婉兒跟紀父很像,無論怎麼樣,在外麵都要保住麵子,不肯讓外人看了自己的笑話,“……我們,談談,遇深。”
兩人去到了醫院服附近的一家幽靜餐廳,現在還不是飯點,店內幾乎沒有人。
“李十安,她是我弟弟的妻子。”紀婉兒說道。
林遇深點了一壺茶,給兩人各倒了一杯,動作自然而閒適,透著一股優雅,全然沒有受到什麼影響。
紀婉兒:“……從什麼時候時候開始的?”
林遇深將其中一杯放到她的手邊,唇角噙著一抹淺淺的弧度:“什麼?”
紀婉兒深吸了一口氣:“你跟李十安,你們什麼時候開始的?”
“婉兒。”他輕聲的喊她的名字,說:“你才是我女朋友。”
紀婉兒在外的做派一向是乾練的,此刻聽到他的話,卻忍不住紅了眼眶,聲音不由自主的就拔高了幾分:“你既然知道我才是你的女朋友,為什麼還要跟彆的女人不清不楚?而且……那個女人還是我的弟妹!”
他伸手替她揩去眼角的淚光,“我跟她隻是偶然遇見,她跟一輛車追尾,我總不能作勢不管……畢竟,是你的弟妹。”
他神情自然,沒有任何心虛或者遮掩的模樣,紀婉兒怔怔的看著,“……如果你對她沒有那個意思,為什麼我幾次都看到你們……那麼親密?”
林遇深嘴角的弧度不變,墨色深瞳,如同旋渦誘人深陷:“……似乎,我跟她的一位舊人,有幾分相似。”
削薄的唇緩緩吐出這句話,目光定格在紀婉兒臉上。
紀婉兒先是一愣,繼而麵色一變。
“婉兒,是想到了什麼?”他問。
紀婉兒連連搖頭:“沒,沒什麼。”
林遇深:“你認識李十安口中的那個人?”
許是信了他的話,又或者……是此刻的環境給了紀婉兒想要傾吐往事的欲望,隻是,語氣並不怎麼好:“……算不上是認識,一個私生子罷了,還異想天開的很,當年攀附豪門不成,好像要借著李十安家裡的關係向上爬,還因此跟秋白動了手,被丟進了監獄,後來就消失了……”
“攀附豪門?”林遇深玩味的咀嚼著這幾個字,似乎覺得格外有趣。
紀婉兒對此似乎並不想要多說,林遇深也沒有繼續問下去。
“遇深,你對李十安,究竟是什麼感覺?”
林遇深嘴角的弧度加深,促狹的看她:“吃醋?”
他語帶戲謔,帶著幾分雅痞的味道,紀婉兒微微紅了臉,“我隻是希望,我的男朋友,能一心一意對我。”
“感覺……”他尾調拉長,在紀婉兒期待的目光中,說:“沒什麼感覺。”
李十安處理好傷口後,並沒有等到去“打電話”的林遇深,她訊問了路過的一名護士,護士告訴聽了她的描述後,說:“那位先生似乎在遇到一位小姐後,就走了……”
李十安聞言,道了一聲感謝,離開。
隻是,有時候就是那麼巧,她開車經過路口等紅綠燈的時候,正好看到攜手從餐廳走出來的林遇深和紀婉兒。
由於車窗半降的緣故,兩人也看到了她。
紀婉兒挽著林遇深的手臂,身體緊貼著他,顯得親密無間。
李十安原本是應該打招呼的,但此刻卻不想要開口,隻是略一點頭。
前方的綠燈亮起,她踩下了油門。
漫無目的在道路上開著車,她一時之間卻不知道要去哪裡。
紀家?
這個念頭剛剛升起,就被她舍棄。
紀宅從來都不是她的家,她……早就沒有家了。
已經準備下班的顧盼,看到她這個點走進來,不禁有些狐疑:“怎麼現在來了?”目光下移,看到她手中提著的酒水,頓了一下:“……你買這麼多酒乾什麼?”
李十安讓笑了笑:“陪我喝一杯吧。”
於是,員工下班,兩名老板留了下來。
辦公室內,李十安踢掉高跟鞋,光腳蜷縮在沙發上窩著,懷中抱著一瓶酒。
顧盼看著她這幅模樣,“……你今天這是,怎麼了?”
李十安的酒量並不怎麼好,這才小半瓶酒下去,臉就通紅了起來,“顧盼,我找到他了……”
顧盼:“找到了誰?”
“沈、謹、言……”她說,“我找到沈謹言了。”
顧盼一頓,這個名字,她早已經不是第一次從李十安的口中聽到,“……怎麼找……”
“可他已經不是沈謹言。”李十安仰頭,將剩下的半瓶酒儘數喝了下去。
這完全不是在喝酒,這是在玩命。
在她打開另一瓶酒,準備再次灌下去的時候,顧盼連忙攔住了她:“你想醉死是不是?不能再喝了。”
“顧盼,你彆管我……我這裡。”她戳著自己的心口,睜著醉醺醺的眼睛說;“這裡難受。”
顧盼不知道她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但是認識這麼多年以來,她很少看到李十安失態,更不要說像是個孩子一樣,戳著自己的心窩,說這裡疼,這裡難受。
“難受的話……就少喝點酒……”顧盼攔著她說道。
然而李十安卻搖了搖頭,“就這一次,我就醉這一次。”她說,“你彆攔著我,等明天……等天亮了……”
“等天亮了,你就準備直接被救護車拉去搶救麼?”紀秋白推開辦公室的門,看到喝的顛三倒四的女人,麵色不善道。
顧盼看到他,不禁有些擔憂的看了一眼李十安。
“顧盼,你先回去。”紀秋白走到沙發前,沉聲說道。
顧盼:“我還是……”
“回去。”
顧盼有些為難,她並不放心就這樣把李十安交給紀秋白,這兩人與其說是夫妻,可實際上……
見她還是不動彈,紀秋白撥了一個號碼出去,“小王,上來把顧小姐送回家。”
這是擺明了,要把顧盼弄走。
李十安似乎是並沒有意識到辦公室內多了一個人,她隻知道沒有了顧盼的阻攔,便光著腳準備跳下沙發去桌上拿酒。
隻是,她喝的連點準頭都沒有,直接踩空,徑直就要從沙發上栽下來。
紀秋白的眼皮一跳,想要伸手去阻攔,卻晚了一步。
李十安摔在地上,小腿磕在桌子上,她皮膚很白,有點淤青和紅痕就顯得異常的紮眼。
她痛呼一聲後,坐在地上,抱著自己的腿,掉了眼淚。
顧盼想要上前,卻被紀秋白叫來的司機攔了下來,顧盼隻好離開,臨走的時候,還是忍不住說道:“紀少,十安她喝醉了,如果說了什麼做了什麼,你不要跟她計較。”
紀秋白瞥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顧盼不知道他這究竟算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當辦公室內隻剩下兩個人,李十安還保持著原姿勢。
紀秋白蹲下身,“疼?”
李十安抬起頭,淚眼滂沱的看著他,鼻尖紅紅的,麵頰也紅紅的,可憐兮兮的跟隻受了委屈的兔子一樣。
紀秋白瞳孔驟然一縮,撇過臉去,乾澀道:“賣慘?”
“疼,很疼。”她輕語嚀喃了一句。
紀秋白脊背一僵,下一秒,騰空將人抱起,將人放到了沙發上,單膝跪在地上,將她的腳放在膝蓋上,手指按壓了一下她的腳踝。
她吃痛,就想要把腳抽回來,卻被紀秋白按住。
數秒鐘後,這才鬆手,讓她把腳收了回去。
“沒有扭到。”
“正好給你長長記性,看你還喝不喝酒。”紀秋白看著散落一地的酒瓶眉頭擰成一個大寫的“川”字。
李十安看著眼前麵部模糊不清的男人,低聲喊了一句:“謹言……”
紀秋白剛剛收回的手,驀然攥緊,“你在喊誰?沈謹言?”
李十安腳步踉蹌的站起身,繞到桌子前,拿了一瓶酒,“砰”的一聲打開,她坐在地上,背靠著桌子,又喝了起來。
紀秋白是不想要跟她生氣的,這些年,他們在一起的時間,總是沒有說上兩句話,都要翻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