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工服的衣角從縫裡露了出來。
方氏想要去抓個現行,秦香蓮攔住她,她小聲道:“為什麼?”
秦香蓮的聲音壓得極低,但已足夠方氏聽清:“管是管不住的,抓住她又能如何,這事不杜絕掉,攆走這一個還會有下一個。嬸子,在布莊當差不難,凡事要三思而後行,短短片刻你就問過我兩次為什麼,要想,沒有想法的時候,隻需要執行。”
等紀秦娥洗完出來,秦香蓮把方才所見都告訴了她,隻略過了方氏不太妥當的細枝末節。
紀秦娥聽了,又有些落寞:“主家吃個飯也要守牆角,心不在正道上。我過去嫌我爹待下太苛刻,但事實證明他管得比我好,是我無能。”
秦香蓮還是不責怪她,隻教她:“人性如此,並非是你無能,慢慢做著就是,日子還長著呢。”
秦香蓮計劃在這裡待上一段時間,求成也不急於一時,次日便不緊不慢起床,趕上早飯,吃飽喝足拉著所有人開個早會。
最不愛開會的,也開始開會了。
秦香蓮掃視一通:“巧書呢?”
左右四顧,宜繡與她相熟,小聲答道:“大約是又遲到了,她住得遠,但她乾活快,遲到也是我們裡頭乾得最厲害的。”
“那她拿的錢是你們之中最多的嗎?”
紀秦娥答:“是。”
眾人安靜了。
等巧書大模大樣從正門進來,還和看店的宜繡打了聲招呼,從懷裡掏出個雞蛋遞給宜繡,宜繡接過來,一臉複雜,張張嘴想說什麼,最後隻把雞蛋還給她。
巧書納悶:“雞蛋也不吃了?”
宜繡大發慈悲回複了三個字:“你慘了。”
巧書皺起眉:“為什麼?”
不等宜繡回答,方氏走過來,手裡拿著一包銅子:“巧書,你又遲到了,屢教不改,秦娘子說,你若不願意準時上工,即刻可以領著你的工錢離開。”
巧書想解釋:“我遲到是因為我家太遠了,我平時做活都沒有偷懶隻有多乾的份,憑什麼要因為這個趕我走?”
她果然半點不提自己的錯處,把愛賴床這個缺點都省略了。
方氏在心裡讚秦香蓮料事如神:“你想留下?隨我去見秦娘子。”
分而化之,逐個擊破。
不曾想第一個撞到這當口上的,是布莊裡的支柱之一巧書。
年紀小有手藝,驕傲是應該的,有些懶怠放縱而已,願意留下就好,秦香蓮本就要調整布莊的薪酬製度,更不會與她為難,反而要利用她的不合規處。
以後外招來的和買賣來的女工不一樣,不按天數算工錢,按件數按質量,學娥娘子裡的手藝要交學徒費,再不能拿著錢學自己的本事。
宜繡說得沒錯,她確實慘了,她將成為眾矢之的,群起攻之。
巧書欲哭無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