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書房的檀木桌案上,醒酒湯的熱氣正緩緩攀升。
薑洛璃垂眸盯著青瓷碗裡晃動的倒影,劍穗上那截血珊瑚在燭火下泛著幽光,像一滴凝固的血。
她忽然抬手按住心口,體內劍氣又開始翻湧,這次比在裂隙時更清晰——分明是某種共鳴,像劍鳴尋主。
“薑姑娘可是嫌湯涼了?”葉天策的聲音從對麵傳來。
他半倚在軟榻上,腰間玉佩還帶著剛才的餘溫,指節無意識摩挲著雲紋,“我讓小廚房再煨一碗?"
薑洛璃抬眼,正撞進他似笑非笑的目光。
這個男人總像隔著層迷霧,明明剛才還在裂隙裡與她背靠背抗妖,此刻卻又恢複了監國皇子該有的從容。
她忽然伸手入懷,取出一枚裹著絲帕的物什,絲帕展開時,冷冽的劍氣在室內竄起半尺高。
那是枚劍形玉佩,青銅質地,表麵刻著與壁畫上鎖鏈如出一轍的圖騰。
葉天策的瞳孔驟然收縮。
他分明看見,玉佩上的紋路正沿著桌麵蔓延,在兩人之間織成一張光網,而自己腰間的玉佩竟不受控製地發燙,“叮"地一聲跳起來,與那枚劍佩在空中相抵,發出清越的嗡鳴。
“這是我三歲時,師父在劍宗藏書閣最深處找到的。”薑洛璃的聲音輕得像歎息,指尖撫過兩枚玉佩交疊處,“藏書閣石壁上刻著‘劍鎖龍魂’四個大字,說這劍佩是開天劍的伴生信物,需得與另一件龍紋信物共鳴,才能喚醒劍中真意。”
葉天策的呼吸陡然一滯。
前世記憶如潮水翻湧——他本是現代金融界的資本獵手,車禍前最後一刻,頸間就戴著這樣一枚龍紋玉佩。
當時他隻當是祖上傳下來的老物件,此刻卻與這劍佩嚴絲合縫,連缺口都分毫不差。
“所以壁畫上的人......”
“是你。”薑洛璃截斷他的話,目光灼灼,“裂隙裡那道鎖鏈困的不是妖魔,是龍氣。
而你腰間的玉佩,是解開鎖鏈的鑰匙。”她伸手按住他腕間脈門,劍氣順著皮膚鑽進去,“剛才在裂隙,你的血滴在壁畫上時,我聽見了開天劍的龍吟。”
窗外忽有夜梟掠過,撲棱棱的翅膀聲驚得燭火搖晃。
葉天策反手扣住她手腕,指腹觸到她掌心薄繭——那是握劍三十年才會有的印記。
他忽然笑了,眼底卻冷得像臘月的雪:“所以薑姑娘留在京城,真的隻是為了封裂隙?”
“我本以為是。”薑洛璃抽回手,劍佩“當啷”落回桌麵,“但現在......”她望向他腰間玉佩,“劍心要認主了。”
話音未落,外間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李文昭掀簾而入,官服前襟還沾著未擦淨的泥點,”殿下......”他喘著氣,目光掃過桌上兩枚玉佩,又迅速垂下,”兵部的人今早被禦史台堵在朝房,說裂隙漏妖是因他們克扣守關軍糧,導致封魂陣年久失修......"
葉天策站起身,整理玄色蟒袍的動作頓了頓:“韓烈到了嗎?"
“末將在。"
低沉的男聲從門外傳來。
一個裹著玄鐵甲的身影跨進來,甲葉相撞的脆響震得燭火又晃了晃。
這人身形如標槍般挺直,左臉有道從眉骨到下頜的刀疤,正是三日前還在北疆與匈奴對峙的鎮北將軍韓烈。
“本王要徹查兵部。”葉天策指尖敲了敲桌案,目光在韓烈與李文昭之間掃過,”但徹查之前,得先有個能擔事的尚書。
韓將軍,北疆的雪可還沒化透,怎麼就跑京城來了?"
韓烈單膝跪地,鐵手套扣在青石板上:“末將收到龍淵閣密信,說殿下要選個‘不貪軍糧、不跪世家’的兵部尚書。"他抬頭時,刀疤在燭火下泛著冷光,“末將在北疆殺了十年匈奴,就會兩件事——帶兵,和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