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族譜!
這兩個詞如同兩道驚雷,在我混沌一片的腦海中炸響!是啊!根源!一切的根源!不在那棟宅子!不在我!而在陳家!在那口懸棺!在那被刻意遺忘的家族秘史!
一股混雜著恐懼和最後一絲希望的複雜情緒猛地衝上心頭!去祠堂!必須去!也許…也許那塵封的族譜裡,藏著解開這恐怖詛咒的鑰匙!藏著讓祖父怨氣平息的方法!哪怕隻是一線生機!
“好…我去!”我嘶啞地吐出兩個字,聲音乾澀得像砂紙摩擦。身體依舊冰冷僵硬,但一股被逼到絕境的力量支撐著我邁開了腳步。
“栓柱!栓柱!彆躺著了!起來!”陳德貴朝著堂屋裡喊,“扶著你七爺!去祠堂!開鎖!點燈!其他人!把老張抬到屋裡!看好了!等鎮上大夫來!誰也不許靠近七爺那宅子!聽到沒有!”
鐵柱被連打帶踹地從驚厥後的昏沉中弄醒,臉色慘白如鬼,眼神渙散,顯然還沒從父親慘狀的衝擊中恢複。他被村長推搡著,跌跌撞撞地走到我身邊,攙扶住我搖搖欲墜的胳膊。他的手冰涼刺骨,還在不停地顫抖。
去祠堂的路,明明不長,此刻卻如同走在通往地獄的荊棘道上。每一步都沉重無比。村民驚恐、猜忌、怨恨的目光如同實質的芒刺,紮在我的背上。陽光似乎也失去了溫度,空氣裡彌漫著張老栓臉上血腥氣的餘味,還有…那若有似無、仿佛從未真正消散的墳土氣息。
陳家祠堂坐落在村子最西頭,背靠著一片小小的竹林。青磚灰瓦,古樸而肅穆,卻也透著一股經年累月沉澱下來的陰森氣息。沉重的黑漆木門緊閉著,上麵掛著一把鏽跡斑斑的大銅鎖。
鐵柱哆嗦著掏出鑰匙,試了好幾次才插進鎖眼。“哢噠”一聲,鎖開了。他用力推開沉重的木門,一股濃重的、混合著陳年香灰、腐朽木頭和淡淡黴味的陰冷氣息撲麵而來,如同打開了塵封千年的古墓。
祠堂裡光線極其昏暗。高高的神龕上,層層疊疊供奉著陳氏列祖列宗的牌位,在昏暗的光線下如同一排排沉默的墓碑,散發著無形的威壓和寒意。空氣中漂浮著細微的塵埃,在從高窗透進來的幾縷慘淡光柱中飛舞。
“點…點燈…”鐵柱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摸索著在門邊的條案上找到一盞積滿灰塵的油燈和火石。他哆哆嗦嗦地打了好幾次火,才終於點燃了燈芯。昏黃搖曳的燈火亮起,勉強驅散了一小片黑暗,卻將那些牌位的影子拉得老長,扭曲地投在牆壁和地麵上,如同無數晃動著的、沉默的鬼影。
“族譜…在最上麵…那個紅木匣子裡…”鐵柱指著神龕最高處,一個蒙著厚厚灰塵的暗紅色木匣,聲音帶著恐懼,“要…要搬梯子…”
陳德貴沒說話,沉著臉,在祠堂角落找到了一個同樣積滿灰塵的木梯,費力地搬了過來,架在神龕前。
“七爺…你…你自己上去拿吧…”鐵柱縮在油燈旁邊,眼神躲閃,顯然不敢靠近那牌位林立的神龕。
陳德貴也沉默著,隻是用眼神示意我上去。他的目光凝重而複雜,帶著一種審視,也帶著一絲期待。
我深吸一口氣,那冰冷的、帶著腐朽氣息的空氣嗆得肺疼。祠堂的陰冷似乎比外麵更甚,皮膚上的淤青又開始傳來隱隱的刺痛。我甩開鐵柱的攙扶,咬著牙,忍著腳底的劇痛和渾身的虛弱,一步一步,沉重地爬上那架吱呀作響的木梯。
每爬高一步,神龕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牌位就離我更近一些。那些冰冷的木頭,那些陌生的名字,仿佛都睜開了無形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下冷冷地注視著我這個不肖子孫。一股無形的壓力沉甸甸地壓在心頭。
終於,夠到了那個暗紅色的木匣。入手冰涼沉重,上麵覆蓋著厚厚的灰塵。我小心翼翼地將它取下,抱在懷裡,如同抱著一個隨時會爆炸的炸藥桶。
下了梯子,我將木匣放在供桌上。陳德貴和鐵柱都圍了過來,昏黃的油燈映照著三張同樣緊張、恐懼的臉。鐵柱更是下意識地又後退了半步。
我深吸一口氣,拂去匣子表麵的積塵,露出底下暗沉發烏的紅木本色。匣子沒有上鎖,隻是用一根磨損嚴重的皮繩鬆鬆地係著。我的手不受控製地顫抖著,解開皮繩的動作變得異常艱難。每一次觸碰那冰冷的木匣,都感覺像是在觸碰一塊來自墳墓的寒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