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醫院那些大夫就會嚇唬人,爸就是年紀大了器臟功能退化,不是啥大毛病,到醫院從頭查到腳,也檢查不出個123來!就是浪費錢!”
“是啊媽,現在騙子這麼多!你們不要動不動就聽人危言聳聽,那些人就是捏準了你們這些老人怕死還好騙!”
“你們要是真有啥事,我們兄弟姐妹這麼多人能不管嗎?”
黃玉珍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拿著老人機,笨拙地將老伴肝腹水,肚子漲成皮球的照片發到“相信相愛一家人”的群裡。
群裡靜默了幾秒,隨即是老大李文國的消息,“老三,我們都離得遠,你就跟爸媽住得近,爸病成這樣了你都不知道?你多久沒去看爸媽了!”
老三李文勝怒道:“彆站著說話不腰疼!你可是長子,出國這麼多年,你回來過一趟嗎?管過兩個老的嗎!”
“還有你李文傑!爸媽最疼的就是你!當初家裡的錢,你跟老大一個要出國,一個要做生意,都拿了大頭!彆給我裝死!”
李文傑聽見自己被點名,立即跳了出來,“你少跟我擺當哥的譜兒!當初為啥我們拿大頭?你難道沒頂老頭子的班?”
“你離婚搞破鞋,生了好幾個賠錢貨,全丟給老頭老太太,這麼多年吃喝拉撒不要錢嗎?彆以為我不知道,你仗著自己離得近,老頭老太太那點家底都被你搜刮走了!”
老大附和,“我們有今天,也是我們自己闖出來的!跟彆人沒有一毛錢關係!你就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群裡兒女們的消息一條條發過來,從一開始勸老兩口彆被忽悠,都後來相互推諉破口大罵,唰唰唰的發送聲,像是一個個催命符。
黃玉珍下巴不住的顫抖,哽咽著拍拍老伴李和平的手,鼓起勇氣,給同城的老三打了個電話。
電話那頭首先傳來三兒媳的埋怨聲。
黃玉珍知道老三氣的不輕,等兒子兒媳吵完了,才小心翼翼的說道:“文勝,媽知道你工作忙……實在是你爸病的重,要不也不能麻煩你,你看……”
“行了媽!你們不就是想要錢嗎?我是做兒子的,可我天天上班還得給人當孫子呢!老婆孩子幾張嘴一大家子等著我!你知道我壓力有多大嗎!”
“錢我可以給,但不能我一個人給!同樣是當兒女的,不能拿我一個人當冤大頭!等商量出結果,就給你們信兒,等著吧!”
電話被不耐煩地掛斷。
黃玉珍無措地跌坐在舊床角,小女兒秀蘭的電話在這時打進來。
孩子嗷嗷叫喚的聲音和婆婆尖銳的叫罵聲混成一團,其中一道細弱的聲音響起:“媽……等我一有空,就去看你和爸……”
一句話沒說完,那邊就傳來女婿的警告聲,“行了!當兒子的都不管,一個閨女逞什麼能!”
一時間,屋子裡隻剩下嘟嘟的忙音。
老兩口靜默了許久,李和平嘶啞著出聲:“玉珍……我,我不治了,大夫不是說了嗎,就算治了,最多也就活個三五年,我都七十多了,活夠了……”
一句活夠了,讓黃玉珍終於忍不住失聲痛哭,“咋會這樣啊!”
她生了6個兒女,夫妻倆一輩子累死累活,供幾個孩子上學買房結婚,幫著拉扯孫子孫女,每天買菜洗衣服做飯接送孩子忙得像個陀螺,就差沒把自己的骨髓吸出來喂給孩子。
現在老了病了動不了了,就成了兒女眼中不中用的老東西。
“老頭子彆說傻話!明天一早我就領你去醫院,賣血我也給你治病,我給大夫跪下磕頭……”
李和平瘦成人乾,肋骨清晰可見,肚子卻滾圓滾圓的,閉上眼睛沒說話。
半夜黃玉珍打了個盹,再醒來就聞著屋子裡散發著一股酒精味。
她一個激靈去看老伴李和平,人已經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