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後,太醫從營帳走出來。
押在沈招肩頭的手也鬆開了。
“快跟我走!”他提起太醫的衣領,轉身大步往回趕。
又在趕到營帳前時猛然停住腳步。
隻見營帳外守著的兩列驍翎衛默默摘下頭上的烏紗帽,跪下低頭,一動不動宛如兩列靜默的雕像。
“沈大人,指揮使大人他……”太醫驚疑不定出聲。
“……”
沈招膝蓋砸在地上,摘下烏紗帽隨手丟開,牙關緊咬,雙目血紅,喉嚨發出壓抑的哽咽。
大雨模糊雙眼,又忽而清晰起來。
一把傘擋去了他頭頂的雨水。
沈招緩慢抬頭望去。
蕭拂玉一襲白衣,衣擺被泥水打濕,那雙漆黑明亮的狐狸眼中倒映著滔天恨意。
是他的,亦是他的。
他們都是無家可歸的孤家寡人,擁有同樣濃烈的恨意。
其實蕭拂玉並不知心頭恨意從何而來,其中三分為他親愛的媽媽,七分被遺忘在了過去,但卻真切存在著。
所以他朝沈招伸出手。
“大人,要共我的傘麼?”
靜默幾息,沈招亦伸手,死死抓住他的手。
在上雲京,唯有在最純粹的恨意方可結成最堅不可摧的聯盟。
什麼權勢地位,什麼野心財富,情愛糾葛,皆不堪一擊。
……
驍翎衛副使在三皇子一黨的竭力爭取下,成為了新一任的驍翎衛指揮使。
高坐龍椅上的天子終於瞧見寵妃姣好麵容後的野心,為了製衡朝堂,他想起了尚在冷宮的九皇子。
當今天子子嗣很多,皇子卻隻有四位。
大皇子幼年斷了腿,三皇子與四皇子在朝中爭得你死我活,而冷宮那位九皇子,勉強占了個排行。
誰都知道九皇子隻不過是天子用來平衡朝堂一顆棋子,毫無登基的可能。
所以哪怕他奉命出了冷宮,還與新上任的禁衛軍副統領交好,都無人將他看在眼中。
蕭拂玉就喜歡他們不將他放在眼裡,這樣才有足夠的時間培養勢力。
他在京郊挖了一條地道,直通南街的某處彆院,在其間暗養私兵。
當然,調教私兵的任務都落在了沈招身上,他偶爾也會去看上幾眼。
【宿主,你的俸祿根本不夠養這麼多私兵,再這樣下去,沈招就要去討飯了。】
“無妨,等他奪回驍翎衛指揮使的位子,咱們就有錢了。”蕭拂玉笑道。
四皇子一黨不會容忍三皇子的人得意太久,而他們隻需推波助瀾。
抵達無極山的第二日,這位驍翎衛指揮使便爆出驚天醜聞。
他竟在陛下祭天之時,和德妃私通。若非陛下不慎遺落了一枚玉佩,回頭去取,怕是還被蒙在鼓裡。
莫說指揮使的位子,這下連九族都不保。
“你從何處學來這般不擇手段的招數?”皇子寢殿裡,沈招坐在他身側,奪過他手裡的催情藥,眉頭死死擰在一塊。
蕭拂玉支著下巴,懶懶倚靠在貴妃榻上,“沈大人,想走到上雲京待得最高處,不擇手段就是最快的法子。”
【宿主,季纓來了!】154提醒道。
“行了,莫讓季纓瞧見你,快些走吧。”蕭拂玉擺手趕人。
沈招一動不動,盯著他:“蕭拂玉。”
“我們還要這樣無名無分到何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