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招終於看向銅鏡裡的自己。
依稀有從前的影子,可眉眼間的神態,卻不似從前。
人在陰暗的角落裡待久了,哪怕再走出來,再失而複得,也會變得疑神疑鬼。
說不定明日睜開眼,蕭拂玉又不見了。
說不定他一離開養心殿,蕭拂玉就去見了彆的男人。
除非將人時時刻刻綁在身邊,時時刻刻與之合為一體不分開,從白日到黑夜永不停息的繾綣纏綿,才得以消解幾分疑心。
對,將蕭拂玉綁起來,藏起來,讓他的陛下這輩子都離不開他的視線。
“……”
沈招低頭,倏然攥緊了手,一點點將眸底的猩紅壓下去。
但那又如何。
陛下給他梳頭,懷念從前的他。
隻要他的陛下想看,他就能裝作如從前那般。
沈招斂住所有情緒抬頭,朝蕭拂玉挑了挑眉:“陛下,臣日後怕是都舍不得將發帶扯下來了。”
所謂的發帶也不過是蕭拂玉隨意從床幔上撕下來的。
“朕不管,你不可以梳與朕一樣的發式。”蕭拂玉走到榻邊坐下,隨意踹掉腳上的龍靴。
沈招撿起地上兩隻長靴,蹲到他麵前,低笑:“陛下還是與兒時一樣,一點沒變。”
這一年半來,沒有蕭拂玉,他便是靠著那日複一日逐漸清晰的記憶度日。
小時候的九殿下,住在冷宮,卻偏偏養成一副嬌氣又頑劣的性子。
沈招入宮給虞後跑腿,偶然對虞後口中可愛又可憐的‘乖寶’起了興致,偷偷跑去文淵閣外瞧過。
什麼可愛又可憐的乖寶,全是假的,文淵閣裡分明隻有一個偷燒二公主頭發的小惡魔,僅僅因為這位二公主說了句廢後的壞話。
後來二公主抓到罪魁禍首,這位九殿下一哭,旁人便以為她仗著人家母後在冷宮欺負人,一個個皇子皇孫全跑出來替他說話。
從小便是個小騙子。
從前騙他時便喚他哥哥,如今騙到手了,哪怕在榻上也是一口一個狗奴才。
“沈招,朕餓了。”蕭拂玉赤腳踢了踢男人的膝蓋,半闔眼皮,顯然是還困著。
從昨夜到現在,他也才睡了一個時辰。
“臣先伺候陛下沐浴,”沈招舔了舔唇,啞聲道,“是臣的錯,方才不該再……”
蕭拂玉冷笑,賞了他一記眼刀。
殿外等候多時的宮人早已備好了侍寢後的熱水,隻待陛下一聲令下,便會抬進來。
“陛下,熱水已備好,”幾個小太監抬著浴桶進來,低著頭不敢看那布滿整個內殿的親密痕跡,倒好熱水後便識趣地退了下去。
待退到殿外,小太監們又忍不住驚歎,這沈太師手段當真了得,竟能壓住那寧徊之的邪術爬上龍榻!
殿內,沈招起身,單手將人抱起,另一手將榻上的被褥床單儘數扯下來丟到一旁。
“你做什麼?”蕭拂玉不悅道,“方才怎麼不讓宮人拿下去?”
沈招將自個兒的衣裳脫了,抱著懷裡的陛下進了浴桶,水汽氤氳模糊他充斥貪欲的雙眼,“那床單上沾染了陛下的東西,臣怕有人背著陛下做些不三不四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