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無居猛然抬頭,對上帝王漠然的目光,“臣在。”
“你說。”
謝無居出列,撩起衣擺跪在殿中,“陛下不該問臣,於臣而言,數萬謝家軍被大石碾死於崖底,就連屍首都混進土裡無法帶回,家父頭顱被砍死無全屍,臣與北蠻,不共戴天,即便是處死所有北蠻王室臣仍不解恨!”
“數萬謝家軍被大石碾死於崖底……”蕭拂玉拖長語調重複,忽而話鋒一轉,“諸位愛卿,這數萬謝家軍裡,可有你們的親人?”
滿殿大臣死寂一片。
“那就是沒有,那是誰的親人呢?”
冕旒下,帝王眉眼一點點冷下去,“是無數大梁百姓的親人。”
“骨肉至親之仇,諸位愛卿緣何會覺得朕替他們報仇,他們還會怨朕是暴君?汙朕的名聲?若不是他們,那還剩誰?剩下滿殿事不關己的諸位愛卿?”
“到底是他們覺得朕是暴君,還是你們?!”蕭拂玉自龍椅上起身,抓起那疊字字句句皆是勸他寬恕北蠻王室的奏折,摔到謝無居手邊。
“臣等不敢——”眾人紛紛跪下。
蕭拂玉續道:“當初北蠻假意投降,卻在禦前行刺,挑釁大梁國威在前,如今諸位愛卿是想他們活下來,然後再伺機來禦前行刺朕?”
“陛下息怒,臣等一切聽從陛下吩咐!”群臣聲聲附和,唯恐自己沾上一個汙蔑帝王名聲的罪名。
蕭拂玉這才看向謝無居,“謝無居,朕命你為監斬官,三日後午時行刑。”
謝無居仰頭望著他,眼眶漸紅,強忍酸楚,拜伏於地,“微臣叩謝陛下!謝家叩謝陛下隆恩!”
“退朝。”蕭拂玉甩袖走下台階,離開了宣政殿。
……
聽說行刑那日,押送囚犯的囚車尚在街上,便被沿途百姓砸了不少爛菜葉子。若非押送囚犯的士兵震懾,怕是不等到菜市口斬立決,便要被活生生打死。
其中自然也有人說天子不仁,畢竟兩國交戰,戰士戰死沙場不過尋常,但很快都被百姓一邊倒的謾罵聲壓了下去。
蕭拂玉知道,期間少不了驍翎司的手筆。他很滿意,故而沒少賞陸長荊寶貝。
待風波過去,又是半月已過。
恰逢開春,正是春耕最忙的時候。蕭拂玉不僅要處理各地遞來的奏報,白日裡還得與禮部戶部的幾位大臣籌備春耕禮之事。
今日蕭拂玉揮退大臣,回到養心殿準備就寢時,又已是深夜。
他揮退伺候的宮人,踢開湊上來撒嬌的糖葫蘆,身心俱疲下,隻想一個人靜靜待著。
誰知剛繞過屏風步入內殿,黑暗裡忽而伸過來一雙結實的臂膀,從身後摟住他的腰。
後背猝不及防貼在男人滾燙的胸膛,蕭拂玉尚且來不及喊人,男人扳過他的下巴,從身後狂熱地吻住他。
一吻結束,男人低頭埋進他的肩窩。
“陛下,您已有半月不曾回臣的信了。”
蕭拂玉平複喘息,冷聲道:“沈招。”
“誰準你擅自回京?”
“臣前幾日將陛下的聖旨來來回回看了一遍,發覺陛下隻讓臣坐鎮北蠻,沒說期間不能回京,臣就回來了。”
蕭拂玉冷著臉不說話,黑暗裡,身後的男人用鼻尖蹭了蹭他的頸側,“陛下,臣委實想您,想得斷了腸想得快死了,這才交代好北蠻的事連夜趕回上雲京,就是想看陛下一眼。
臣明日清早就走,今夜不要趕臣走,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