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無休無止、仿佛要將靈魂都撕成碎片的劇痛!
江離的意識在一片混沌的岩漿中沉浮、灼燒。每一次掙紮著想要清醒,換來的都是更加狂暴的撕裂感。身體不再是自己的軀殼,而是一座瀕臨爆發的火山。熾熱滾燙的洪流在每一條經脈、每一寸骨骼中奔湧、衝撞!皮膚下,那些之前若隱若現的暗金色熔岩紋路,此刻如同活物般扭動、凸起,散發著灼人的高溫,將覆蓋在身上的碎石和塵土都炙烤得滋滋作響。
貪婪與傲慢的雙生罪印如同兩頭發狂的凶獸,在他殘破的識海中咆哮、撕咬。貪婪罪印瘋狂地渴求著一切能量,試圖吞噬周圍所有蘊含靈氣的物質,甚至是他自身瀕臨崩潰的生命力!傲慢罪印則散發著冰冷的抗拒,竭力維持著最後一點搖搖欲墜的“自我”邊界,對抗著貪婪的吞噬本能和那股來自血脈深處的、毀滅一切的原始欲望。
更可怕的是那股源自“祖巫殘血”的蠻荒意誌!它像一頭被強行喚醒的太古凶獸,在他的身體裡橫衝直撞,每一次撞擊都帶來骨骼碎裂般的劇痛和更深層次的異變。他的指尖變得尖銳,覆蓋著一層薄薄的、暗金色的角質層;脊椎骨節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似乎想要突破皮肉的束縛;左眼的貪婪印記紅得發黑,如同凝固的血痂;右眼的傲慢印記則慘白得近乎透明,透著一股非人的死寂。
“呃…啊…”江離猛地睜開眼,視野一片模糊的赤紅,仿佛蒙著一層血霧。他發現自己躺在一個巨大的、傾斜的深坑底部,周圍是剛剛崩塌不久的、棱角猙獰的黑色山岩,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硫磺味和…血腥味。那是他自己的血,混合著被高溫烤焦的皮肉散發出的焦糊氣味。
葬骨山脈深處。
他掙紮著想坐起來,僅僅是這個微小的動作,就牽扯到全身的傷口,劇痛讓他眼前發黑,喉頭一甜,又是一口帶著暗金色絲線的灼熱血液噴了出來。血液落在焦黑的岩石上,發出“嗤嗤”的聲響,竟將岩石灼燒出幾個小坑!
不行…這樣下去…會徹底變成怪物…或者直接爆體而亡!
血手人屠那老鬼灌輸給他的、關於罪印反噬和血脈失控的零星警告碎片,在劇痛的間隙閃現。他需要能量!需要大量的、精純的能量來平息體內暴走的雙生罪印,更需要一種能暫時壓製或疏導祖巫血脈狂暴力量的媒介!否則,不需要淨世司追來,他自己就會在痛苦和異變中走向毀滅!
就在他意識即將再次被劇痛和瘋狂吞噬時,一股微弱卻極其灼熱、帶著濃鬱硫磺和某種奇異生命氣息的暖流,如同沙漠中的甘泉,順著身下岩石的縫隙,絲絲縷縷地滲透上來,被他皮膚下那些貪婪蠕動的熔岩紋路本能地吸收!
這股暖流如同清涼的溪水,短暫地撫平了體內沸騰岩漿的狂暴。雖然極其微弱,卻讓瀕臨崩潰的江離抓住了一絲清明!
他艱難地扭動脖頸,看向那股暖流的來源——深坑的邊緣,一道巨大的、幾乎垂直向下的地裂!裂口處,蒸騰著肉眼可見的、扭曲空氣的灼熱氣流!硫磺味正是從那裡散發出來!更深處,隱隱傳來低沉的、如同大地脈動般的轟鳴,以及…一種讓他體內祖巫殘血都為之輕微共鳴的、古老而灼熱的魔性氣息!
熔心古徑!
一個名字如同閃電般劈入江離混亂的意識!這是血手人屠曾在酒醉後,帶著恐懼和向往提過的地方!傳說中通往淵域地肺、流淌著遠古熔岩和地脈魔氣的死亡通道!也是…孕育著能暫時平息罪印反噬、甚至對祖巫血脈有微弱滋養效果的奇物——“血髓晶”的險地!
去那裡!必須去!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江離咬緊牙關,口腔裡滿是血腥味。他調動起體內僅存的一絲理智和力量,右眼的傲慢印記艱難地閃爍了一下,一股微弱卻極其凝練的威壓籠罩自身,強行壓製住左眼貪婪印記那無差彆吞噬一切的瘋狂欲望,也稍稍束縛住體內狂暴的祖巫之力,讓身體不至於在移動中徹底崩潰。
他像一條瀕死的蜥蜴,用尖銳的指爪摳進滾燙的岩石縫隙,拖著殘破不堪、異變初顯的身體,朝著那道散發著致命誘惑的灼熱裂口,一寸一寸地爬去。每一次挪動,都伴隨著骨骼的呻吟和血肉被灼燒的焦糊味,在身後留下一條暗紅色的、混雜著熔金碎屑的血痕。
……
與此同時,距離江離墜落之地數十裡外,一片相對平緩的山坳中。
空氣中殘留著楚雲岫“神之蔑視”領域的冰冷氣息和空間被撕裂的混亂波動。地麵一片狼藉,巨大的坑洞、被凍結成冰晶的樹木、以及大片被淨化之力灼燒過的焦黑痕跡,無聲地訴說著不久前那場驚世駭俗的領域之戰。
一隊身著暗紅色猙獰骨甲、氣息彪悍凶戾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現在山坳邊緣。為首一人,身形高大挺拔,覆蓋著熔岩般暗紅紋路的猙獰骨甲包裹全身,隻露出一雙燃燒著熔金色火焰的眼眸,充滿了無儘的暴怒與毀滅欲望。他肩扛著一柄幾乎與他等高的、纏繞著暗紅魔紋的巨刃,刃口處散發著令人心悸的高溫。正是之前關鍵時刻出手、一擊轟退楚雲岫囚籠的暴怒罪印強者!
在他身後,跟著四名同樣身著骨甲、氣息森然的隨從,他們的骨甲樣式稍顯普通,但眼神同樣冰冷嗜血,身上湧動著淵域特有的、混亂而精純的魔氣波動。
“少主,淨世司審判使的氣息已經遠離,朝著西北方向去了。應該是去追捕那個重傷的老東西。”一名隨從單膝跪地,聲音嘶啞地稟報,他的骨甲縫隙間還殘留著絲絲冰霜的痕跡,顯然在之前的能量衝擊中也受了些影響。
被稱為“少主”的高大身影,正是血魔殿少主——南宮燼!他熔金色的眼眸掃過戰場,目光最終停留在江離最後消失的那片混亂空間區域,眼中燃燒的怒火微微波動了一下,流露出一絲難以察覺的…困惑與悸動。
那個身負雙生罪印、體內還藏著恐怖祖巫氣息的少年…那股氣息,那種在生死關頭爆發出的瘋狂意誌…為何讓他感到一種源自血脈深處的、說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仿佛在很久很久以前,他曾與這樣一股氣息並肩作戰,或者…生死相搏?
“雙生罪印…貪婪與傲慢…還有那令人厭惡又渴望的祖巫氣息…”南宮燼的聲音低沉沙啞,如同兩塊粗糙的岩石摩擦,充滿了暴戾,卻也透著一絲迷茫。“血之子計劃的關鍵…長老們要找的‘鑰匙’…就是他嗎?”
“少主,目標強行遁入空間亂流,方向是‘熔心古徑’區域!他傷勢極重,體內力量狂暴失控,狀態極不穩定!是否立刻追擊?”另一名擅長追蹤的隨從抬起頭,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嗜血光芒。熔心古徑是他們的地盤,獵物逃入其中,無異於自投羅網。
南宮燼熔金色的眼眸微微眯起,那絲困惑瞬間被更強烈的、屬於暴怒罪印的征服欲和毀滅欲所取代。管他什麼熟悉感!血魔殿的命令高於一切!找到“鑰匙”,掌控他,或者…在他徹底失控前,榨乾他的價值!
“追!”南宮燼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活要見人,死…也要把屍體和殘留的血脈本源帶回去!熔心古徑是我們的獵場,彆讓淨世司的臭蟲再嗅到味道!”
“是!”四名隨從齊聲應諾,眼中血光暴漲。
南宮燼不再多言,扛著巨刃,熔金色的眼眸鎖定熔心古徑的方向,一步踏出,腳下堅硬的岩石瞬間龜裂、熔融!他整個人化作一道狂暴的暗紅流星,裹挾著焚儘一切的暴怒氣息,朝著那死亡通道疾馳而去!四名血魔殿精銳緊隨其後,如同四條擇人而噬的毒蛇,消失在灼熱扭曲的空氣之中。
……
深入熔心古徑。
這裡仿佛是另一個世界。巨大的、蜿蜒向下的地底通道,四壁並非岩石,而是某種暗紅近黑、如同冷卻凝固的熔岩般的物質,表麵布滿了蜂窩狀的孔洞,不斷蒸騰出灼熱的氣流。腳下是狹窄、崎嶇不平的“路”,旁邊就是奔騰咆哮、翻滾著暗紅色氣泡的岩漿河!灼熱的高溫扭曲著空氣,硫磺的刺鼻氣味濃得化不開,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火焰。
僅僅是置身其中,江離就感覺自己快要被烤乾了。汗水剛滲出皮膚就被瞬間蒸發,裸露在外的皮膚被熱浪灼烤得通紅開裂。更可怕的是,空氣中彌漫的濃鬱淵域魔氣,如同無數細小的毒針,瘋狂地試圖鑽入他體內,與他體內暴走的祖巫血脈和雙生罪印產生著劇烈的共鳴與衝突!
“呃…”江離背靠著一塊相對凸起、隔絕了部分岩漿熱浪的岩壁,劇烈地喘息著。他的狀態比剛進來時更加糟糕。強行壓製力量移動,消耗了他僅存的一點元氣。左眼的貪婪印記如同饑餓的惡鬼,在淵域魔氣的刺激下瘋狂跳動,試圖吞噬周圍的一切能量,包括那致命的岩漿!右眼的傲慢印記光芒黯淡,維持威壓束縛的力量正在飛速流逝。皮膚下的熔岩紋路更加清晰,甚至開始向他的脖頸和臉頰蔓延,帶來持續的灼痛和異樣的僵硬感。
他必須儘快找到“血髓晶”!否則,不是被貪婪罪印吸乾,就是被祖巫血脈徹底侵蝕成怪物,或者掉進岩漿裡屍骨無存!
就在這時——
“嘶嘶嘶——!”
一陣令人頭皮發麻的摩擦聲從前方一個巨大的熔岩孔洞中傳來!緊接著,一隻磨盤大小、通體覆蓋著暗紅色晶石甲殼、形似巨型蠍子的生物猛地鑽了出來!它沒有眼睛,頭部隻有一張布滿螺旋利齒的恐怖口器,八條覆蓋著灼熱熔岩的節肢長腿支撐著身體,一條頂端燃燒著暗紅火焰的蠍尾高高翹起,鎖定了江離!
熔岩晶蠍!熔心古徑中常見的低階魔物,以吞噬岩漿中的礦物和誤入此地的生物為生,對活物的氣息極其敏感!
江離瞳孔驟縮!若是平時,這種魔物他一掌就能拍死。但現在…他連站穩都困難!
熔岩晶蠍顯然將重傷的江離視為了唾手可得的獵物。它發出一聲尖銳的嘶鳴,尾部火焰暴漲,如同離弦之箭般朝著江離猛撲過來!布滿利齒的口器張開,腥臭的灼熱氣息撲麵而來!
避無可避!
死亡的陰影瞬間籠罩!江離眼中閃過一絲狠厲!與其坐以待斃,不如…
“吼!”他發出一聲不似人類的低吼,左眼的貪婪印記驟然爆發出刺目的血光!這一次,他沒有壓製,反而主動放開了對貪婪本能的束縛!目標,正是撲來的熔岩晶蠍!
一股狂暴的吞噬之力以江離為中心爆發!無形的血色漩渦瞬間籠罩了熔岩晶蠍!
嗤——!
那熔岩晶蠍撲到半空的身體猛地一僵!它體表那層蘊含著微弱火屬性能量的暗紅晶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灰暗、龜裂!甲殼下流動的熔岩之血,被強行抽離,化作一道道赤紅的細流,瘋狂地湧入江離左手的血色漩渦!熔岩晶蠍發出淒厲的哀鳴,身體迅速乾癟下去!
“呃啊!”江離悶哼一聲,身體劇烈顫抖!一股灼熱、狂暴、充滿混亂意識的岩漿能量湧入體內!這能量遠不如修士的罪印之力精純,充滿了雜質和暴戾的獸性!它如同滾燙的砂礫,在他脆弱的經脈中橫衝直撞,加劇著傷勢!貪婪罪印得到補充,紅芒更盛,反噬的欲望更加強烈!而那股獸性能量更是刺激得祖巫血脈更加躁動,皮膚下的熔岩紋路又蔓延了一分!
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但江離彆無選擇!吞噬掉熔岩晶蠍的殘骸,他感覺恢複了一絲微不足道的氣力,至少能支撐他繼續前行。他抹去嘴角溢出的、帶著熔岩碎屑的鮮血,眼神更加冰冷堅定,拖著沉重的步伐,繼續沿著灼熱的岩壁,向古徑更深處、魔氣更濃鬱的地方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