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糧,有了鹽,這冰天雪地裡,就跟有了主心骨一樣!林書遠帶著幾個手腳麻利的,立刻在背風的石頭後麵支起破鍋,舀上乾淨的雪燒化。金黃的玉米糝子摻著紅高粱米,倒進滾水裡,再小心地撒上幾粒寶貴的鹽花子。
很快,一股久違的、帶著鹹香味的糧食氣息,就在冰冷的鬆樹林裡彌漫開來!那味道,比王母娘娘的蟠桃會還勾人!
“咕咚…咕咚…”周圍響起一片咽口水的聲音。連捆在牛車上的範閻王和催命鬼,都伸長了脖子,眼巴巴地盯著那口冒熱氣的破鍋,嘴裡塞著破布還發出嗚嗚的聲響。
糊糊熬得稠乎乎的,一人分了一碗。熱乎乎、鹹滋滋的糊糊下肚,那股暖流啊,從喉嚨眼一直暖到腳底板!驅散了寒氣,也驅散了絕望。大夥兒捧著破碗,吸溜吸溜地喝著,臉上總算有了點活氣,連趙大夯都多喝了半碗,嚷嚷著腿都不那麼疼了。
“他娘的…有鹽…就是不一樣!”老六舔著碗底,意猶未儘,“以前喝糊糊,跟喝白水似的,沒滋拉味兒!這下得勁兒!”
李山河也喝了一大碗,胸口和肩膀的疼痛似乎都被這熱乎的鹹糊糊壓下去不少。他看著精神頭好起來的弟兄們,心裡那點底氣又回來了。算盤老兄這糧送的,太及時了!
“連長!鬼子!鬼子上來了!”放哨的兄弟連滾帶爬地跑回來,“到半山腰了!有狗!叫得凶!”
李山河眼神一厲:“來得正好!吃飽喝足,該活動活動筋骨了!老六!把咱給鬼子準備的‘好東西’帶上!”
“好嘞!”老六興奮地應了一聲,跑到牛車邊,從柴草堆裡翻出幾個沉甸甸的瓦罐——正是王奶奶家裝老陳醋的罐子!還有幾個用破布包著的、圓滾滾的東西。
“這是啥?”林書遠好奇。
“嘿嘿,好東西!”老六神秘一笑,揭開一個瓦罐蓋子,一股濃烈的酸味衝出來。他小心地把那幾個破布包著的東西(像是凍硬的醋糟子混著石頭)塞進醋罐裡,再用破布塞緊罐口。“給鬼子嘗嘗咱的‘陳醋炸彈’!”
李山河則帶著趙大夯和幾個腿腳好的兵,跑到林子邊緣,找了幾處陡峭的雪坡和必經的隘口。
“把雪給我踩實了!再澆上水!”李山河下令。
“澆水?這大冷天,一澆不就凍成冰坡了?”一個兵不解。
“要的就是冰坡!”李山河冷笑,“鬼子穿著大皮靴,爬冰坡?摔不死他!”
眾人恍然大悟,趕緊動手。把狹窄山道上的積雪踩得瓷實,然後從山溪裡砸開冰麵,打來水,嘩啦啦澆在踩實的雪道上。刺骨的寒風一吹,眨眼功夫,雪道就變成了溜光水滑、反射著寒光的冰麵!跟鏡子似的!
剛布置好,鬼子的先頭部隊就嚎叫著衝上來了!幾條吐著舌頭的大狼狗衝在最前麵!
“打!”李山河一聲令下!
砰砰砰!稀稀拉拉的槍聲響起,目標不是鬼子,是那幾條狼狗!
“嗷嗚!”兩條狼狗中彈倒地,剩下的嚇得夾著尾巴往回跑。
“八嘎!射擊!”鬼子小隊長氣得哇哇叫,指揮士兵往林子裡衝。
衝在最前麵的鬼子兵,剛踏上那精心準備的冰坡——
“哎喲!”
“噗通!”
“八嘎呀路!”
就跟下餃子似的!穿著笨重大皮靴的鬼子兵,在光滑如鏡的冰坡上,根本站不住腳!你撞我,我絆你,摔得人仰馬翻,滾地葫蘆一樣往下出溜!手裡的槍都摔飛了!後麵的鬼子收不住腳,也跟著撞上來,頓時滾成一團,慘叫聲、怒罵聲響成一片!
“哈哈哈!摔死***!”
“該!讓你穿大皮靴!”
林子裡的弟兄們看得解氣,哈哈大笑。
“老六!上酸菜!”李山河吼了一嗓子。
“來啦!”老六和幾個土匪早就準備好了!他們點燃了“陳醋炸彈”罐口的破布(浸了燈油的),掄圓了胳膊,朝著下麵摔成一團的鬼子堆裡就扔了下去!
“走你!”
幾個冒著煙、滴著醋的瓦罐,劃著弧線,精準地砸進鬼子人堆裡!
啪嚓!瓦罐碎裂!
轟!裡麵的凍醋糟子和石頭被火藥(老六偷偷摻進去的一點繳獲火藥)炸開!碎片四濺!
更致命的是那飛濺的老陳醋!又酸又粘!濺到眼睛裡,鼻子裡,傷口上!
“啊——!我的眼睛!”
“酸!酸死啦!”
“八嘎!這是什麼武器?!”
鬼子兵被炸得血肉模糊,又被濃烈的酸醋刺激得鬼哭狼嚎,徹底失去了戰鬥力!連滾帶爬地往山下逃!
“過癮!真他娘過癮!”老六拍著大腿笑。
李山河也鬆了口氣,這冰坡加醋炸彈,效果出奇的好!暫時擋住了鬼子。他肩膀的酸痛似乎也輕快了點,算盤珠子沒響,但他感覺,那沉甸甸的“糧”,好像消耗了一些?
“撤!不能久留!鬼子大部隊馬上到!”李山河不敢戀戰,立刻下令。
隊伍再次出發,拖著牛車,鑽進更深的山林,朝著蒿裡山老河道的方向。風雪似乎小了點,夕陽的餘暉艱難地穿透雲層,給白茫茫的山林鍍上了一層淡淡的血色。
李山河回頭望了一眼山下亂成一團的鬼子兵,又摸了摸懷裡那個還剩點鹽粒的小瓦罐。
“鹽有了…糧有了…”他低聲自語,眼神卻看向更遠的、風雪彌漫的東方,“肥城…台兒莊…這路,還長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