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二,”又豎起一根手指,“青羊山都是些什麼人?鐵林堡才二十戰兵,豈能真得殺光?而且屬下今日觀察,連個受傷的都沒有,這根本不可能!”
“其三,”他豎起第三根手指,“林川說寨子裡什麼都沒有。可咱們明明……”
師爺沒說完,但兩人心照不宣地對視一眼。
秦知縣的臉色漸漸恢複血色:“你的意思是……”
“屬下懷疑,青羊山的人根本沒死!”
師爺眼中閃過一絲陰狠,“很可能是林川與他們達成了什麼交易!”
“不可能!”秦知縣拍案而起,“那些人都是張員外精心挑選的死士,怎麼會……”
他突然意識到失言,急忙住口。
師爺假裝沒聽見,繼續分析:“老爺,還有一種極低的可能——林川確實剿了匪,但故意隱瞞了某些發現。”
這句話讓秦知縣如坐針氈。
他起身在堂內來回踱步,官靴踩在碎瓷片上發出刺耳的聲響。
“張員外那邊知道了嗎?”
“已經派人去報了。”
師爺低聲道,“張員外當即派人往青羊山去了,看樣子是要去查看那批貨。”
“那批貨?”
秦知縣突然停下腳步,眼中閃過一絲恐懼,
“快!備轎!本官要親自去一趟鐵林堡!”
“老爺三思!”師爺急忙勸阻,“您現在去,豈不是不打自招?”
秦知縣頹然坐回椅子上。
是啊,若那批貨真在林川手裡,自己這個知縣親自登門,不等於承認與匪寨有勾結嗎?
“那依你之見……”他顫聲問道。
師爺陰測測地笑了笑:
“老爺何不下道公文,命林川將剿匪詳情具本呈報?他若撒謊,必有破綻。若說了實話……”
“就證明貨真在他手裡!”
秦知縣眼前一亮,隨即又憂心忡忡,“可萬一張員外的人找到那批貨……”
“那更好。”師爺的笑容愈發陰冷,“貨既然還在,老爺擔心什麼?”
“可若真的是賊人監守自盜……”
“賊人攜贓潛逃,又與老爺何乾?”
“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秦知縣驚惶地點點頭,“快,快,擬公文,馬上就送過去!”
……
屏風後,秦硯秋指尖緊緊攥住繡著絹帕。
聽到那熟悉的名字,她懸到嗓子眼的心驟然落地。
後背卻已沁出冷汗,貼在月白襦裙上微微發潮。
“謝天謝地……”她低低呢喃。
掌心按在胸口,能清晰感受到心臟劇烈的跳動。
想起那日脫口而出的示警,以及回來後的整夜失眠。
此刻終於化作一聲釋然的歎息。
月光透過窗欞。
她泛紅的臉頰上鍍了層柔光,眉梢眼角的憂色卻未完全褪去。
那個頂著一頭亂發、把甲胄穿得歪七扭八的男人,終究還是讓她懸著的心落了地。
絹帕被攥得發皺,她忽然意識到自己的失態。
遠處傳來衙役巡夜的梆子聲。
秦硯秋深吸一口氣,對著銅鏡撫平鬢角碎發。
鏡中人眼尾微紅,唇角卻含著連自己都未察覺的笑意。
“小姐,該來吃藥了。”丫鬟在廊下輕聲喚她。
“嗯。”秦硯秋應了一聲。
想到林川說的那句“送兩斤豬肉給秦小姐”,她忽然輕笑出聲。
“誰要你的豬肉啊!”她喃喃道。
屏風外,父親的失措與師爺的低語聲混在一起,卻再也擾不亂她的心緒。
而在十裡外的張家莊園。
張員外已經幾近癲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