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珠裡麵有消毒水,有藥,還有縫合線,這些東西很珍貴,用一點就少一點,自然不能隨便用在馮安這種有一點交情又不多的人身上。
馮安疼的昏迷過去了,可是呢,那個發著高熱的少年男子卻清醒了,他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朝前方破口大罵。
儘管身體虛弱,他罵的很臟,至少,雲策就聽明白了‘彼其娘之’‘中壽,爾墓之木拱矣’這兩句話。
看樣子這不是一個喜歡吃虧的,就算是吃虧了,也一定要找回來的人。
這樣性格的人,雲策還是比較欣賞的,因為他也喜歡罵自己家人,尤其是家裡的老祖。
跟這兩個男人比起來,那些女童跟少女就顯得很安靜,每個人手上抱著一塊肉在慢慢的啃,似乎對目前的生活很認可,很有些隨遇而安的模樣。
罵人的少年叫粱昆,罵完人之後,就朝馬車上掃視一眼,又上下打量一下雲策,隨即就朝娥姬拱手道:“請少君賜些吃食。”
羊車上的女人中,娥姬穿的最是簡陋,他能敏銳的從中找到真正說話算數的人,不得不說是一個有本事的。
一聲‘少君’把娥姬叫的心都要開花了,馬上從壇子裡給他拿了一塊帶著肥油的羊肚腩,還細心的在上麵撒了鹽。
粱昆可能是餓急眼了,接過羊肉,就啃了起來,片刻就吃完了,也不再討要,而是再次拱手道:“多謝少君賜食,粱昆沒齒難忘。”
娥姬還禮道:“算不得什麼,少郎君莫要掛礙。”
見粱昆嘴唇爆皮,就從木柴爐子上的陶罐裡挖了一勺熱水遞給他,粱昆接過勺子,稍微吹涼一下,就一點一點的喝了下去。
喝完水,粱昆還了勺子,看看倒在身邊的馮安,朝雲策拱手道:“有勞兄台了。”
說完話,就很乾脆的倒頭就睡,乾脆地讓雲策都難以接受。
娥姬跳下羊車,跟雲策小聲道:“這些女子不想回去了。”
雲策皺眉道:“我們還有很遠很遠的路要趕,沒辦法帶著她們。”
娥姬同樣皺眉道:“我問過了,她們已經被主人家給丟了,如果回去,就重新成為了人家的奴仆。”
雲策伸手把娥姬的下巴抬起來道:“好好說話!”
娥姬羞惱的跺跺腳道:“好嘛,好嘛,我就是想要一個不大的院子,院子裡有一個水井,井台必須是青石的,上麵最好有花紋,如果還有幾棵果子樹就最好了,房子不要多,正麵三間,左邊三間,右邊三間,最好還有一個後院,有一座院門高高的……院子裡可以種七八棵衣樹,最好再有一大塊空地種上豆莢……馬無論如何都要養幾匹的,家裡的馬車太少,需要添……還有,要多養幾匹母馬,能產奶,又能下小馬……”
等娥姬花了小半個小時把自己的夢想傾訴清楚之後,雲策總算是明白了,娥姬想要的小院子至少要占地一百畝以上,才能把她絮叨的那些東西裝進去。
實際上,這個淳樸的念頭才起來不到一個小時,是她閒著沒事跟幾個小姑娘討論她們以前生活的地方的時候,才從娥姬心頭升起。
她就是一個不能容忍彆人比她強的性子,再加上,她從心底裡認為這世上就沒有什麼事情能難得的住雲策。
既然想要院子,自家的男人又有能力,為何不要最好的呢,為啥就不能多提一些條件呢。
雲策全當是小姑娘在發癔症,把她丟上羊車,就看見娥姬把她身上所有的錢都拿出來了,跟四個半大的姑娘在那裡數錢,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在說啥。
天黑的時候,她們在路上又遇到了狗皮子群,雲策如法炮製弄死這個狗皮子群的王之後,這些狗皮子就散開了。
狗皮子散開了,地上就多了幾堆屍骨,一個穿水紅色襦裙的小姑娘突然在屍骨堆上看到了一件撕碎的布片,然後就不管不顧的從羊車上跳下來,抱著布片就哭的昏天黑地的。
娥姬從屍骨堆裡找到了一個小巧的青色鈴鐺,擦拭乾淨之後,在手裡搖晃一下,就發出‘鈴鈴鈴’的清脆響動。
見安姬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她,就很惋惜的把鈴鐺給了安姬,聽彆的小姑娘說,那是安姬母親的遺物,她的母親是城主府上的樂伎,專門敲編鐘為歌舞定調子的。
能敲編鐘,還能給舞樂定調子的人,絕對是樂伎中的佼佼者,本身,編鐘就不是普通人家能用的起的,一套完整的編鐘足足有六十五個鐘,最大的一隻鐘足足有五百斤重,最小的鐘也有五斤重,一套完整的編鐘總重超過了兩噸半。
這東西不僅僅是樂器,更是禮器,執掌這套禮器的人絕對是家族中的重要角色,現在,這位重要角色居然被喂了狗,看樣子,主家已經到了窮途末路的時刻了。
屍骸堆積在一起,也分不清楚那一具骨頭是安姬母親的,娥姬就從雲策那裡要來鏟子,跟四個小姑娘一起把那些沒肉的屍骸全部都給埋葬了。
清醒過來的馮安還給安姬的母親作了一篇祭文,雖然文章做的空洞無物,好歹馮安不認識安姬的母親,作成這樣已經算是難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