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壬海。
天海之間頗寒,冷風呼嘯,尤其是天池之中,足有大離數州之廣的海域皆都受壬性,在冬陽下泛著幽暗溟光,卻不凝冰。
今逢吉日。
八方皆樹墨雲龍紋大旗,立在海中,旗邊凝成一片深邃厚重的墨雲,內有天河自空垂落,彙入海中。
丙火光華自北天行來,赤中混金,顯出一輛華美古樸的鎏金車架,以赤金打造,間以梧木,滾滾赤焰在車駕之旁升騰躍動。
兩側多有羽類開道,攪動流焰,舉旗捧扇,迎著這一輛寶駕行至壬海中心,便見下方海水分開,龍氣彌散。
丙火光焰化作火鴉,巡海三圈,又有紫電凝聚如龍,翻騰雲氣,同那火鴉相會,化作一赤一紫兩道光輝,同歸海中。
清和宮中,偏殿之內。
此殿上懸玉匾,刻字求延】,頗為寬廣,內裡開闊,足有數十室的地界,整體以海玉墨石砌就,本就是古代龍種後宮的一處。
眼下已煥然一新,內裡陳設齊全,雲床玄座,寶台玉池,多用化水、虹霓之物,光華燦燦,迷人心神。
許玄步入殿中,一身黑章重紫袞龍袍服,化作人形,眉宇威嚴,墨瞳沉穩,步入這一處大殿之中。
楊緣心已然在此,著一身金赤玄羽長裙,晶瑩如赤玉的眸子更顯光彩動人,絲絲縷縷的金線自鬢發中垂落。
她坐於水鏡之前,笑意明豔,卻又帶著一分忐忑,看向殿外緩步走來之人。
許玄行至鏡前,牽起對方素手,隻覺其微微發顫,便笑道:
“此殿古代是多用少陽之物裝點,如今我可尋不來,和丙日盈翎火烏】的身份不合,倒是委屈你了。”
楊緣心眉眼一轉,搖了搖頭:
“暘穀賜的這名字聽著陌生,還是叫我本名就好,至於那什麼少陽之物.羽鱗無嗣,倒也用不上。”
她目光一轉,緩聲道:
“奉焰那邊送來何物?兄長一直不告知我。”
楊緣心語氣中有些好奇,奉焰山中還另外備了一道賀禮來,似乎是父王早早準備的,就等著這一場婚事。
許玄略略沉思,取出一方青玉寶盒,上刻白鳥,內裡盛著兩顆青光閃閃的寶珠,交相呼應。
“長念玄珠】,清炁一道的靈物,有感應交心之用,你我分持一枚,即便相距極遠,也能互有感應。”
“父王有心了。”
楊緣心麵色複雜,即便是今日這般重要的時日,父王仍舊未曾出麵,不知所向,讓她心中未免生出幾分憂慮。
許玄取出這兩枚寶珠,各執一枚,兩人分持,彼此之間便有一種微妙的聯係感應。
“兄長讓我自此便不必關心族中之事,專心於天池即是。”
楊緣心輕拂鬢角,盈盈一笑,“我也有閉關之心,以期紫府,也能為你分些憂。”
“可惜龍庭如今斷了聯係。”
許玄輕歎一氣,卻見楊緣心已經握住他的手,赤瞳望來。
“你我在此,就足夠了。”
這位火鴉一脈的嫡女聲音緩和,她如今得封丙陽盈翎火烏】,身份之尊貴已然能和大聖血裔相比,卻無什麼威嚴。
“自小到大,我自覺都是十分幸運的,幸得長輩關愛,父兄嗬護,從未受過什麼挫折,如今又遇上你。”
“我雖修為淺薄,卻也能察覺幾分局勢,這些事.父兄,還有你,從未同我談過。”
她此時起身,看向眼前這位溟龍,似是用儘力氣,一字一句認真道:
“日後,風雨波濤,刀兵水火,惟願與君同禦。”
“與君同禦。”
許玄輕牽其手,墨瞳稍斂。
心念稍動,便想起多年以前,他初入洞淵之時,正是被楊緣心喊住。彼時他還苦苦求著功法道途,擔心被溟澤揭發真身,斷然未想過今日。
縱然這姻緣是他人牽線,可到底這些年相處下來,彼此之間亦有情愫。
楊緣心稍稍垂首,靠在對方胸膛前,緩聲道:
“我自族中道藏尋了一卷《天炳玉房合氣術,是火電交合之道,正好在閉關之前修習,隻是還需一電助。”
“我來助你參研就是。”
二人對視,皆有笑意。
楊緣心目光坦然,抬手祭出那卷秘術的經文,便見一個個古字顯化空中,金光燦然,遮蔽二人,難分其形。
陽丙在天,震雷在地,兩者交轉,漸生九次光華,化作燦燦紫電流轉不息,重歸火中。
大陣悄然屏蔽此殿,可外界的壬海上的重重墨雲積湧,風雨漸起,波濤翻滾。待到足足過了一日,方見雲消雨散,天光乍明,紫電橫空。
雨後新霽,一輪虹霓懸在海上。
——
天池之外,一處渡口。
多有妖物來此,得知喜事,供奉賀禮,借著這時機和龍庭攀上幾分關係,其中多以築基一級的妖物為主,少有些落魄的貴種來此。
至於人屬,更是沒見哪個來賀,大都不認這一位龍王的治理,有意避開天池周圍地界,不生交集。
旁立一處碧殿,兩側各有青虺妖兵鎮守,內裡則是一位身著彩衣的女官,正執筆一道道點檢送來的靈物。
大多都是築基一級的靈物,少有幾道紫府靈粹,也是些落魄的貴種來此,想拜在治下,以求庇護,將家底都掏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