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嶽。
幽光如水,漣漪不斷,照耀而下,顯出諸修的魂魄真靈,又有廣袤無垠的陰土在這燈火中時隱時現。
此燈通體玄黑,遍布金紋,外圍用一層素白紗幔罩著,內生一道幽幽燃燒的黃焰,有衡量天地,司定乾坤,普照幽冥之妙。
自這燈火下生出一張極為怪異,又顯出渾然天成的黃泥大口。
其內裡有萬千黑玉般的邪齒,層層堆迭環環嵌套,自咽喉處鑽出豎立的的虛白眼瞳,內裡有一點玄黃之光,擬作眸子,掃視四方。
初看之時,覺此物邪異萬分,可再細細一觀,又覺道韻天成,玄妙非凡。
此物便是【正儀】金性所化,顯出的威勢足以讓大神通者避退。尋常紫府落到其手中,一點反抗的機會都沒有。
即地府的牛頭陰差也叫其一口活吞,更遑論是下方這一眾修士?
這變化太快,甚至超出地府、宋氏乃至諸仙宗的預料。那盞幽燈已飄然而下,原本高高在上神通如待宰牲畜,走脫都難。
洞天之外傳來一道道金光,【鬥樞上罰印】施威,自空衝來,直入洞天。萬道璀璨至極的神雷激射而出,好似一枚熱鐵墜入寒水,將整座洞天轟出一個缺口。
幽燈內的豎眼眨了眨。
【太社玄黃塔】如受感應,棕黃戊光連綿不儘,若有萬山橫亙於天地之間,使得那神雷儘數消弭。
戊承神雷。
這景象使得在場修士心中更是驚懼不已,一點反抗的心思都無。
金性妖邪已臨近幾分金丹門檻,若是有大人願意讓其掛靠在上,便能造就如仙娥、儀軌、神明之流。
即便未能登金,這一類金丹遺留下的妖邪也能感應金位,帶有權柄,唯獨失了靈智,僅剩道性驅使行動。
可這一道正儀金性所化的妖邪,赫然能感應法寶!
許玄隻覺血都涼了三分,體內清氣震蕩不已,就是天陀也噤聲不言。
那妖邪飄然而下,先是看準了遠處的一眾地府修士,尤其是那修行伏土的渡黎,露出垂涎之態,破空而去。
萬千層層嵌套,環成一圈的黑齒驟然顯化在渡黎上方,他的首級尚還未複原,仍是稀爛,好似剝皮的柿子,香甜可口。
幽燈下的黃泥大口驟然合上,周邊無數陰鬼都被吸入其中。
渡黎的法軀顯出一片玄妙的輪回之光,護著他的鬼身脫出,鑽入地下,而那具法軀卻是被一口吞沒。
似是察覺到不對,這妖邪開始暴動,轉瞬便出現在一名大離仙道的上方,張口一吞。
下方之人或許是南方哪位有名的真人,青年模樣,修行辛金,赫然是紫府中期。可還是連反抗的機會都無,一口被吃,隕落的異象都無。
許玄的眉心越發灼痛,這痛楚以他的紫府的境界都難以忍受,好似千百道丁火凝成的長針刺在心竅,又如萬千枚社雷作就的玄釘打在識海。
天目驟然張開,自其中流出燦燦的銀血,墜地化作雷霆。一道玄妙氣機自中散發,【正儀戊光】在此時有了感應。
他的血都涼了三分。
上方瞬間有一片片幽光照射而下,周圍破碎的山嶽玄峰變作一片片幽冥陰土,似有黃泉流淌,冥山聳立。
那東西已經到了他上方。
“還我.”
自這一張黃泥化作的邪口中傳來一道刺耳至極的聲音,激得許玄全身血氣剝落,覆蓋在金人身上的法軀被拘出,神通霎時失了威能。
嗡!
養寶金人轟然砸在陰土之上,而許玄殘破的肉身卻已經叫拘了出來,落到那一張不斷噴吐幽光,滴落黃泥的大口之中。
“完了。”
天陀最後說了這一句話,語氣冷靜,便見許玄被一口吞下,法軀都落入這一張妖邪之口中。
過了許久,許玄睜眼。
四方一片黑暗,他隻覺自己在向下墜落,體內神通失了感應,法力全無,勉強能看到下方深淵內的一點幽明燈火。
下方的燈火越來越近,玄光流轉,飄搖不定。
許玄這時才看清,下方的一片幽明燈火中赫然有一枚虛白豎瞳,點綴玄黃之色,帶有浩蕩威儀。
衡量天地,司定乾坤,普照幽冥,是為【正儀】。
他的法軀驟然落入這一幽明燈火,神通潰散,靈識消退。
體內的清氣卻開始自發湧動,衝激不停,太清碑震蕩,自其中湧出一股玄妙的青氣。
居中的那一道豎瞳似受了吸引,飄然向著這一道青氣湧來,四方開始響起一陣斷斷續續的聲音。
“戊衡.玄土”
這一道青氣驟然落下,徑直湧入那豎瞳之中,許玄此時心中霎時有感,一道篆文已然落在這妖邪身上。
【玄擬正儀】
這點異象霎時消散,而那豎瞳已重複寂靜,虛白中的一點玄黃之光盈滿如淚。
“篆文授下!”
許玄此刻隱隱能通過清氣感應,道境天碑下,戊土一脈正有玄光流轉的【正儀】二字顯化。
外界似有變故,先是離火重明之光升騰,又有幽冥鬼氣自遠天降下,接連止住這妖邪,使其開始劇烈掙紮。
其體內的幽光翻滾不止,瞳中玄黃之氣升騰噴薄,連帶著將許玄吐出。
雷霆逸散,下方的金人赫然還在,許玄立即歸入這金軀之中,保住僅存的肉身。
而後又自上方的黃泥大口中墜下一座玉光溫潤的寶山,直落洞天,辛金之光盈滿,玉山之中積蓄起一池陰氣升騰的黃泉。
‘陰差和真人,都化了異象,必然隕落.’
許玄心中稍有悸動,不論是那牛頭陰差,還是那位辛金紫府,確實都已隕落。
天中又有異象生出,輪回玄光變化不定,自其中顯出一道低矮的青銅門戶,刻有六道輪回,生死解脫諸多道圖,上方有黑氣彌散的【輪回】二字。
門戶緩緩開啟,僅露一縫。
這一盞幽燈模樣的妖邪開始嘯叫起來,向著天上的那一道門戶之中墜去,再難逞凶,無數幽光下的陰土隨之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