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麵容看不出什麼情緒。
“金姐姐,秦姐姐。”
檻兒側身朝她,和雖跟自己同位份,卻資曆比她老的秦昭訓福了福身。
說起來,這還是檻兒重生回來第一次正式以東宮女眷的身份麵對她們。
不同於剛開始被鄭明芷安排來伺候金承徽她們時的茶房宮女打扮。
今天檻兒穿了身鵝黃繡折枝玉蘭的對襟夏衫,配海天霞鵲銜梨花馬麵裙。
梳著偏鬟髻。
兩側插鑲珍珠金掩鬢,髻間是嵌白玉金累絲寶鈿和兩小截兒鵝黃發帶。
端的是俏麗雅致。
配上那張豔麗的臉蛋和本分規矩的言行,給人一種乖中帶媚的青澀感。
讓人不免想到空山中蜿蜒潺潺的溪水,想到雨後晴空下的虹霓和新荷。
金承徽就笑不出來了。
眸底閃過一絲嫉妒和不滿。
秦昭訓抿唇不語。
這時,鄭明芷出來了。
金秦二人收起心思,駕輕就熟地行到近前向她們的主母行請安禮。
檻兒跟在秦昭訓身後。
同樣恭敬地給鄭明芷行了禮。
鄭明芷沒管她們。
神色冷冽地看了眼外頭的兩個奴才,問檻兒:“且說來與我聽聽。”
檻兒便把自己在來請安的途中遇上的事,三言兩語地陳述了一遍。
當然,是挑著說的。
譬如方臉婆子說她一看就是個守不住的,她院裡的小太監如何如何這樣的話。
雖然也是那婆子論罪的點,卻容易讓在場的人生出其他沒必要的猜測。
譬如說趕明兒用不著她的肚皮這類話。
檻兒就沒說了。
跳珠也很配合地沒多言。
鄭明芷的臉沉得能滴出水來了,淩厲的目光直射向外頭兩個婆子。
“把人帶進來!”
圓臉婆子嚇得直哆嗦。
但她沒忘方臉婆子不久前說的,這位野雞昭訓沒證據證明她們說了什麼。
所以這回她沒急著求饒。
方臉婆子則強忍著對鄭明芷的畏懼。
上來便喊起了冤。
“太子妃明鑒!奴婢們冤枉啊!奴婢們是在當值的時候說了話,但奴婢們說的都是跟差事有關的事啊。
主子們金尊玉貴,奴婢們便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拿各位主子們說嘴啊!”
圓臉婆子壯了膽,哆哆嗦嗦地附和:“請太子妃明察,替奴婢們做主啊!”
金承徽和秦昭訓已經坐到了她們平時坐的位置,邊喝茶邊樂得看熱鬨。
鄭明芷很不耐煩。
這份不耐煩不僅僅源於一大早就要處理這破事,更因為惹出事的人是檻兒!
因為事情發生在她管的後宅!
妄議儲君及其妾室,以上犯下,蔑視皇權,哪一項罪名都不容忽視。
太子若知曉了此事。
怕是要當她這個太子妃治下不嚴!
該死的小蹄子,果真是個不安分的。
剛到後院就給她找事!
鄭明芷沒管那倆婆子。
溫和地看著檻兒,實則眼底一片冷意。
“我雖為太子妃,卻也不能無憑無據便處置了東宮裡的這些個奴才。
你說她們妄議殿下及後院女眷,對你出言不遜,除了你這貼身丫頭,可還有其他人能證明你所言非虛?”
檻兒麵露驚愕。
方臉婆子眼中閃過得意。
檻兒借拭淚的動作掩了掩唇角的弧度,再抬頭臉都白了,又急又委屈。
“除了跳珠,妾身沒有其他人證,可妾身說的都是實話,她們當真犯了不敬之罪,妾身聽得清清楚楚。”
“尤其此人,她最是目中無人。”
“那些擅自揣測殿下要往誰屋裡去的話,說妾身給曹姐姐提鞋都不配,罵妾身的汙言穢語皆出自她之口!”
說罷,檻兒指向倆婆子的其中一個。
蔥白的手指對著的方向。
是圓臉婆子。
方臉婆子身子微僵。
心底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果不其然。
不等她想明白對方鬨的哪一出,旁邊的人就發出了一聲淒厲的叫喊。
“不是奴婢!不是奴婢!”
圓臉婆子抖如篩糠,聲音近乎尖叫。
“是她是她啊宋昭訓!那些話是她說的您忘了?!是她說你不配給曹良媛提鞋!說殿下看不中你,說你是個騷貨守不住,都是她說的啊!”
說白了她就是個粗使奴才。
嬤嬤都算不上。
平時連主子的麵都見不著,能當著太子妃的麵挺到現在已經是她的極限了!
鄭明芷麵若冰霜。
金承徽與秦昭訓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眼裡看到了一抹難以言喻的意味。
剛到門口的曹良媛拉著唇角看著兩個婆子,眸底的狠厲轉瞬即逝。
“趙淑霞!”
方臉婆子沒察覺到現場的氣氛變化,大叫著圓臉婆子的名字朝人撲了過去。
嚷著要撕爛趙婆子的嘴。
趙婆子被抓花了臉,下意識還手,嘴裡堅持聲稱那些話就是方臉婆子說的。
等嘉榮堂的人將她倆分開。
屋中一片死寂。
方臉婆子渾身僵硬地扭頭。
就見那位她最看不上的宋昭訓狀似被嚇得不輕,玉麵帶淚,美目泛紅。
脆弱得仿佛一株經不住任何風雨的嬌花也似,楚楚動人,我見猶憐。
但就在這個時候。
她垂首拭淚,不經意似的朝這邊看來。
於是,方臉婆子看到了。
她淡漠沉靜的眼,以及微微挑起的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