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不熟悉《文物保護法》和《文物保護單位保護管理辦法》,至少請你們檢查一下自己樸素的生活常識’。
不由莞爾,“散了吧。”拉著張野說:“以後彆在老洋房抽煙了。”
小李麵帶不忿,先一步離場,眾人化作鳥獸散。
張野耷拉腦袋一副陽痿的口吻,“陸哥,下次什麼時候能進來都說不準了。”
......
上午十點的陽光分外燦爛,陸硯踢開腳邊的空飲料瓶,適才散得匆忙連垃圾也沒收走。
素質確實有待提高。
手機震了三聲,楊啟文的聲音混著嘰喳鳥叫傳來:“那丫頭按規章辦事,你壓壓脾氣......”
話聽著耳熟。
自己安慰應付張野的時候不也這麼說的嗎。
也許楊老頭和自己當時一個心情?
好巧不巧,對方掐斷通話時,楊靈白襯衫的衣角正掠過門廊,陽光下,執法記錄儀在腰間晃得像塊銀質令牌。
“陸師傅的團隊撤得夠快,比危房監測數據刷新還利索。”今天隻有一個人,如果不是手裡拿著封條陸硯還真想和她聊聊。
想必張野他們走的時候被她撞見了,這是在調侃?
“托您的福,現在我能湊齊五個人開黑的隊友,都算過命的交情。”
“我也沒辦法,西側梁柱傾斜率1.02%,理論上說,達到0.7%足夠啟動危房審查流程。”
當一個人心有不滿的時候,對方說什麼都像是挑釁。
陸硯突然掀開牆麵遮擋布:“看清楚了!有沒有可能這是1935年施工隊故意做的泄力傾角!”
“可是我們要按照現在的標準來下定論。”
楊靈推了推防藍光眼鏡,接著貼封條,膠水刷過雕花門框時,黏住了幾根翹起的木刺。
好一副‘詩情畫意’的模樣。
“楊博士眼裡容不得半點沙子?百年老房子按現在的標準下結論?”
現實就是這麼奇怪,當年沒這個傾角便是‘不專業’,而今整個項目卻因為曾經過於專業而陷入‘危情’。
楊老頭不勸還好,他既然提到了陸硯還真多少有點情緒,抓起激光測距儀對準她鼻尖:
“那您測測現在咱倆的安全距離合不合規範?”
紅光在她眉心晃成個小太陽,“三米二——按住建條例是不是該報警了?”
“你的幽默感要是能轉化成功率,老洋房昨天就該自動翻新了。”她側身避開光束,有些不悅,“順便提醒,阻撓正常程序可以追加處罰。”
“不敢不敢,我就是好奇,您這標準要是用在選男朋友上,身高差超過三厘米是不是得直接淘汰?”
陸硯也不想被情緒左右,可話趕著話,情緒自誕生起,以某種方式宣泄出去就成了它的宿命。
有的人選擇把它物歸原主,有的人則任由它在身體裡撞,震得五臟肺腑都不得安生。
顯然,此刻陸硯選擇了前者。
“我沒這麼無聊,我的儀器也不負責測量這種無聊數據。”
“巧了,我的水平儀倒是測出來——”他憋著股勁,猛地拉開窗簾,準確說是一塊落滿灰塵的布,陽光洪水般湧進來,“楊博士今天的口紅顏色比安全警戒線還紅三個色號。”
這句話讓她耳尖動了動,像被驚擾的雀鳥,臉上寫滿防備。
封條突然被穿堂風掀起一角,她伸手去按時,陸硯的手‘哐’地壓住另一端:“您說這老木頭要是有知覺,是願意被數據判死刑,還是讓懂它脾性的匠人修修補補再活十年?”
兩人離得很近,陸硯笑了笑,他想起來顧南喬也是用這招逼她就範的。
如今倒是有點精神勝利的感覺。
“我不是判官,是‘醫生’。病危通知書不代表放棄治療,是要更謹慎......”
“謹慎到給它裹上保鮮膜等腐爛?數據能當飯吃嗎?”
“我的職責是確保修繕過程合規合法,至於陸師傅的被害妄想——”她直視陸硯,睫毛在眼下投出顫動的陰影,“建議谘詢專業機構。”
有病就去治,嗬,文化人連罵人都拐彎抹角。
就和斃掉這個項目一樣,哦對了,美其名曰‘停工整頓’。
引線點燃某種不該有的情緒,他還是以輕快的口吻說:“行啊,楊博士就守著您那套程序正義當聖旨!等這房子塌了,記得在廢墟上立塊碑——刻上‘死於絕對合規’喲!”
好話沒用,那索性誰也不慣著誰了,陸硯是這樣想的。
門框在他離開的響動中簌簌落灰,楊靈捏著最後一張封條僵在原地,白皙的臉上保留著一種未經雕琢的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