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哥,”搞彩繪的小趙扒飯不忘工作,“簷下有個彩繪雀替,那家夥不得了,說是這棟房子的底蘊一點毛病沒有。”
“說重點。”
蘇棠跟老板聊得很好,不僅實惠還管送餐,所以他們就在老洋房現場用防護罩當桌布在客廳桌子上湊合吃著。
吃飯氛圍也很好,張野和馮小軍兩人已經開始第二份套餐了。
順帶一提,六個人,買的九人餐,為了吃飽可能會浪費,但陸硯完全沒意見。
“壞得嚴重。”小趙說。
從這四個字來看,他的縮句功底是有的,因此前麵的廢話功力也是厲害的。
“雀替而已,那就換了。”老周說。
雀替,宋代稱‘角替’,清代改稱‘雀替’,又稱為‘插角’或‘托木’,通常被置於建築的橫材與豎材相交處。
不僅作為裝飾應用於建築,還在增強梁枋荷載力等結構作用力上發揮作用。
這東西,不說老周,陸硯自己都修百八十個了。
一般情況下,老周作為團隊有高級證的老木工,關於木構件的決策極有話語權。
巧就巧在,那個雀替既屬於木構件,又是彩繪構件,還是個老的彩繪構件。
換句話說,半隻腳踏進文物的行列了,小趙是這樣認為的。
“不好換,才說了,是這房子的底蘊。”
“補起來又費事?”
陸硯聽明白了,內外科醫生同時遇到疑難雜症,兩位要擼起袖子下真功夫了。
當然,下真功夫有條件,‘得加錢’。
就比如說這個雀替,小趙一個人最多負責表麵彩繪部分,木構件修複還得老周來,那把老周借過去修個三五天的,不算材料、設備和精力,僅說人力成本......
一線城市的木雕師、漆藝師日薪在8001200元/天,若珍稀構件涉及榫卯結構複原或彩繪紋樣複刻,需聯合文物修複專家現場指導,顧問費用可能達萬元級彆。
陸硯繼續吃著飯,跟小趙、老周交換意見。
這類事情在古建修繕過程中很普遍,一個工程裡麵出現幾個乃至十來個‘爭議’構件很正常。
陸硯他們一致認為,重要的不是經濟成本,而是根據‘最小乾預原則’界定保留與替換的邊緣。
比如,當彩繪層大麵積脫落,木質構件也有腐朽時,是僅修複可見部分,還是深入挖掘潛在問題進行全麵修複,這是他們亟待需要達成共識的層麵。
然後根據這點,來想辦法他們動手或者請人來做。
大不了自己加班加點把它修了,誰還不是個‘帶證’上崗的匠人呢,陸硯輕鬆想著。
“張哥,小軍哥,你們慢點吃。”今天他事業心重,決定先去後院看看那個‘雀替’怎麼個事。
“好嘞,陸哥。”
“陸師傅不吃啦?”
馮小軍咋舌,怎麼會有人放著免費的午餐不吃選擇去工作呢?
還有,號稱複合型人才的張師傅吃飯真的一句話不說耶,好專業。
陸硯走後,蘇棠在自己的角落撇撇嘴,暗惱又把她忽視了。
而且是獨獨忽視她!(老周年紀大,她沒在意)
頓時也吃不進去了。
“我也去看看。”她放下筷子,擰著攝像機走了。
此時張野和馮小軍才舍得把視線從碗裡抽出來,彼此眼中燃氣清晰的火焰。
下一秒——
“彆搶!”
“手快有,你沒有!”
張野順手抄起蘇棠的剩菜,留半碗沒吃完的白米飯給馮小軍足矣。
這便是殘酷的職場,對一個新人來說,社會猙獰的一麵正在緩緩展露。
......
“陸師傅,修這個雀替對咱們有什麼好處嗎?聽起來要倒貼錢?”
蘇棠跟陸硯前後腳到後院房簷下,提出不解。
若洋房屬於文保建築,成功保留並修複高難度木構件可成為施工隊參與高端修繕項目的‘活案例’,吸引文物局、曆史建築保護機構等合作機會。
但這棟老洋房目前還不是。
假如甲方預算是固定的,非遺工匠日薪1200元有價無市,設備、時間違約等,夠麻煩的。
所以為什麼要做吃力不討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