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地方,狗窩都比你們家房子強!
臟死了!
看了就晦氣!”
“媽,我爸這是老年癡呆前兆吧?”
李娜娜嚼著薯片,嗤笑一聲,幫腔道:
“那種地方有什麼好看的?
又破又窮,還一股子土腥味兒。
我可不去啊,要去你自己去,彆拉上我們。”
楊山的心一點點沉下去,冰涼一片。
他看著妻子和女兒臉上如出一轍的鄙夷和抗拒,絕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慢慢淹沒了腳踝。
他張了張嘴,想再說點什麼,喉嚨卻像被堵住了。
接下來的幾天,楊山變得異常沉默。
他不再試圖提起鳳凰村,隻是默默地做著家務,眼神卻時常失焦,望著窗外灰蒙蒙的天空發呆。
一種近乎麻木的固執在他心底滋生。
偶爾,當李麗心情似乎不那麼惡劣時,他會小心翼翼地、近乎卑微地舊話重提。
“麗麗,就順路看一眼,行嗎?
十幾年了,我媽年紀也大了……”
他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帶著一種近乎哀求的意味:
“就當……看在我這麼多年……沒功勞也有苦勞的份上?
給我……給我留點臉麵?”
李麗起初依舊冷嘲熱諷,罵他癡心妄想。
但或許是楊山那近乎絕望的沉默和固執觸動了她一絲微乎其微的、名為“多年夫妻”的情分,又或許是她覺得讓楊山徹底死心也好。
幾天後,在一個楊山再次低聲下氣懇求的傍晚,她終於極其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像驅趕一隻惹人厭的蒼蠅:
“行了行了!
彆跟個娘們兒似的在這磨嘰!
煩死了!
要去就趕緊去,看了就走!
彆指望我跟你那幫窮親戚廢話!
記住,看一眼就走,彆給我丟人現眼!
純粹是看在你這張老臉的份上!”
楊山猛地抬起頭,黯淡的眼睛裡驟然爆發出難以置信的光彩,夾雜著濃重的酸楚和一絲微弱的希冀。
“哎!好!好!看一眼就走!絕不耽誤!”
他迭聲應著,生怕妻子反悔。
邊城機場的熱浪裹挾著南方特有的濕氣撲麵而來,黏膩得讓人喘不過氣。
一出航站樓,李麗精致的妝容就開始有些脫妝的跡象,她煩躁地用手扇著風,眉頭擰成了疙瘩:
“這什麼鬼地方?
又悶又熱!
空氣裡全是土味兒!
破地方就是破地方!”
李娜娜則誇張地捏著鼻子,另一隻手嫌棄地拍打著並不存在的灰塵:
“媽,你看這出租車!
臟死了!
座椅套都發黑了!
一股怪味!”
她對著準備幫忙放行李的司機連連擺手:
“彆碰我箱子!我自己來!”
楊山沉默地搬著沉重的行李箱,額頭上沁出細密的汗珠,對於妻女的抱怨充耳不聞。
他的心思早已飛到了幾十公裡外的那個小山村,混合著近鄉情怯的激動和深埋心底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