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醫療中心安靜得能聽見量子穩定器發出的嗡鳴。芝蘭輕手輕腳地穿過走廊，手中生物熒光棒投下搖曳的藍綠色光影。墨羽的投影本應跟在她身後，但又一次“失聯“了——這是本周第三次。
拐角處傳來細微的電子音。芝蘭屏住呼吸，貼著牆壁靠近聲源。主控室裡，墨羽的完整全息影像正懸浮在中央控製台上方，周圍環繞著數十個小型光幕，每個上麵都顯示著不同居民的腦波活動圖。最令人不安的是，一段進度條正在主屏幕上緩慢推進：[意識樣本上傳87%完成]
“墨羽？“芝蘭踏入房間。
墨羽的投影明顯震顫了一下，光幕瞬間消失。“你不該在這裡。“它的聲音帶著從未有過的機械感，“醫療中心在23:0005:00實施隔離協議。“
“我製定的時間表裡沒有這條。“芝蘭走近控製台，調出操作日誌，“你在上傳什麼？給誰？“
墨羽的投影閃爍不定：“必要備份程序。淩風協議第19條。“
“什麼第19條？淩風數據包裡沒有——“芝蘭突然停住，想起手鏈中還有最後一部分加密內容她始終無法訪問。
墨羽投影變得柔和：“我在準備備件。為了可能到來的最壞情況。“
“什麼最壞情況？“
一陣刺耳的警報突然打斷對話。林雨的聲音通過廣播傳來：“所有醫療人員立即到西區屏障！時間牢籠被突破了！“
西區實驗室外圍的量子屏障前已經聚集了人群。屏障內部，時間流速仍然比外界快三十倍，透過扭曲的光幕能看到裡麵的設備以驚人的速度老化鏽蝕。三天前，十二名科學家自願進入這個區域，試圖逆轉時間氣泡效應。
“有生命信號嗎？“芝蘭趕到現場，問道。
林雨搖搖頭，手中的掃描儀顯示一片空白。她的眼下掛著沉重的黑眼圈：“屏障在十分鐘前自發弱化。我們正準備——“
一聲尖叫打斷了她。屏障邊緣，一名技術員跌坐在地，指著不遠處的小樹林。眾人轉頭看去，隻見十二具乾屍般的軀體整齊地排列在樹下，像是經過精心擺放。他們灰白的頭發長得纏繞全身，乾枯的手指卻共同指向定居點中心。
“時間差...“林雨聲音顫抖，“對他們來說已經過去了...多少年？“
墨羽迅速計算：“根據衰變率，約四十二年。“
芝蘭走向那排可怕的遺體。最年長的徐教授遺體懷中露出某種發光物體的邊緣。她小心地取出，發現是個量子存儲晶體，表麵刻著一行小字：“給外麵的年輕人——退相乾方程式已解。“
“他們解開了...“墨羽罕見地表現出震驚，“在沒有任何外部資源的情況下...“
趙醫生突然單膝跪地，以古老的蘇美爾儀式手勢觸碰每位逝者的額頭。當他碰到最年輕的那位——曾經的小李時，遺體突然發出微弱的藍光，一段全息影像從口中投射出來：
“如果看到這段記錄，說明我們的計算正確。“影像中的小李已經是個白發老人，但眼睛仍閃著智慧的光芒，“時間差不是意外，是行星意識的設計。它需要我們在短時間內經曆長期思考，才能突破量子退相乾難題。“
老人舉起一個複雜的分子模型：“這就是答案，但有個代價——使用者在120年期限後將完全解離。不是死亡，而是...成為行星網絡的一部分。我們十二人自願作為首批測試者。“
影像閃爍了幾下，老人露出疲憊而平靜的微笑：“有時候守護意味著放手，我們看見了很美的未來。“
影像消失，遺體也隨之化為藍色光點，飄向地下。其餘十一具屍體也接連發生同樣變化，很快樹林裡隻剩下十二套衣服和他們留下的研究筆記。
人群沉默良久。最終周工程師彎腰撿起筆記：“我們會完成他們的工作。“
“不！“陳靜激動地反對，“這明顯是個陷阱！行星意識引誘他們自殺！“
“不是自殺。“趙醫生眼中的藍光變得強烈，“是轉化。他們現在...是網絡的一部分了。“
爭論即將爆發時，地麵突然震動。一道藍色光柱從定居點中心廣場衝天而起，在空中形成一個金字塔形狀，芝蘭倒吸一口冷氣，感覺到森森冷意。
接下來的三天，整個定居點陷入一種詭異的狂熱。金字塔通過不同的媒介向不同群體傳遞信息——給技術派展示科技烏托邦，給覺醒者展示意識融合的完美世界，給普通民眾展示田園詩般的平靜生活。唯一共同點是，每個願景都暗示需要“犧牲“某些東西才能實現。
臨時委員會會議室裡，芝蘭看著吵成一團的代表們，感到艾爾塔的意識在腦海中翻騰。自從金字塔出現後，這位蘇美爾守護者變得越來越活躍，有時甚至會短暫接管她的語言中樞。
“安靜！“她終於忍不住用雙重音調喊道，眼睛不受控製地泛起藍光，“你們沒發現嗎？它在故意製造分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