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一想到阿綏三小子的鬨騰,未來又添一小子,屆時鬨哄哄的場景,想到他便倍感頭疼。
真到那一天,他恐怕做不成慈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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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末,胎兒滿三個月,雲挽平坦的小腹微微起伏,昭示著裡麵的小生命在漸漸長大。
太醫每隔三日來一回,棲雲宮在雲挽懷有身孕後儼然成了鐵桶,森嚴程度不亞於禦前,尤其是入口之物需輪番檢查。
雲挽吃好睡好,整個人白裡透紅,氣色紅潤,肌膚似珠光,身形相較從前豐腴不少,柔軟似流脂,時常便宜了景宣帝。
然而胎兒滿三月後,雲挽開始出現妊娠反應——孕吐。
每日吃進去的食物不消片刻便吐了乾淨,短短幾日好不容易養出的肉瞬間消去。
景宣帝每日急得焦頭爛額,卻無能為力,唯有給太醫院和禦膳房施加壓力。
無奈雲挽嘗試過各種法子,皆不奏效。
又一次吐完,雲挽倚靠在軟榻上,神色懨懨。
見狀景宣帝隻餘下滿眼心疼,他以前從不知婦人懷孕這般艱難,掌心撫摸她消瘦的臉頰,全然沒了起初的期待。
他隻期盼這個孩子乖些,心疼心疼孕育他的母親。
幾日後,舅母林秀將一壇梅果送進宮,雲挽吃完後能暫時壓製住吐意,終於能吃下東西。
許是肚子裡的孩子果真心疼母親,雲挽孕吐隻持續了半月便漸漸消失,皇宮頂上的烏雲總算散去,眾人鬆了口氣。
午膳前阿綏挎著書袋進殿,見到景宣帝便張口問:“父皇,百官們問我您何時去上朝?”
他發現了,自從行宮回來後,父皇便對上朝一事頗為疏懶,尤其是阿娘吃不下東西的這半月,父皇一次也沒有去過宣政殿。
這便就算了,偏偏下令命自己不得缺席,甚至要求他像從前那般‘監察’百官。
這像話嗎?他才五歲!
主要這樣一來便耽誤了他來棲雲宮的時間,他和阿娘小寶相處的時間就少了。
念及阿娘身子不適,阿綏任勞任怨了半月,這下是真忍不了了。
聞言景宣帝淡定地嗯了聲:“今後早朝改為十日大朝,五日小朝,若有緊要之事直接進宮去勤政殿麵見朕。”
阿綏脫口而出:“您想偷懶?”
話落腦門便遭到了一記彈射,景宣帝鳳目一瞪:“臭小子胡說什麼呢?天天上朝你不嫌累朕還嫌累呢。”
阿綏撇撇嘴,他記得以前父皇可不是這樣的。
景宣帝瞟一眼就知道自家兒子在想什麼,他清了清嗓子煞有介事道:
“朕也是為你好,給你表現的機會,將來能擔起大齊的重任,替朕分憂,創下大齊盛世,令黎民百姓安居樂業,這樣才對得起列祖列宗。”
前太子尚未被廢時,他對阿綏的偏愛便有目共睹,前太子被廢後,景宣帝便絲毫不再掩飾對阿綏的重視。
對於阿綏來說,他如今已與太子無異,隻差一道詔書與冊封典禮了。
然而這絲毫不影響大臣們私下稱他為‘小太子’。
“當然,如此一來朕也有充足的時間陪你阿娘。”
阿綏:.........最後一句才是重點吧?
他敢怒不敢言,轉頭對雲挽噓寒問暖:“阿娘,您今日好些了嗎?”
雲挽含笑點頭:“好多了,小寶很乖。”
阿綏搬了個圓凳坐下,“等小寶出生後我要教他讀書寫字,帶他去學堂。”
勤勉好學的阿綏小小年紀便生出了無限責任感。
小大人的神態偶爾讓人會忽略他也才五歲。
雲挽捋起他的袖子給他揉捏胳膊,“那得等小寶長大些,至少.......三歲。”
她語氣頓了下說。
阿綏:“沒關係,到時我就八歲了,能教小寶更多東西。”
“阿綏是個好哥哥。”雲挽誇了句。
一旁的景宣帝難得沒潑兒子的冷水,他抬手握住雲挽的腳踝架在大腿上,上手幫她揉小腿。
他剝蓮子的技術不怎樣,幫夫人揉捏各處的手藝卻是精湛十足。
孩子四個月後,雲挽胎相坐穩,再無不適,漸漸地來探望她的多了,未滿三個月她們是不敢來,生怕人多衝撞了。
等到五個月,雲挽的腰身重了,也出現了第一次胎動。
最初的胎動是阿綏發現的,他與景宣帝父子倆不知從哪兒聽來的‘胎教’一說,輪流每日給小寶念書兩刻鐘。
今日景宣帝不在,輪到阿綏。
他有模有樣地翻開一本書,伸手柔軟的掌心貼在雲挽隆起的肚子上,接著清了清嗓子鄭重道:
“小寶,準備好了嗎?哥哥要給你念書了。”
話落他的手心如蜻蜓點水般多了道觸感,像是被人輕輕地戳了下,阿綏渾身僵硬,麵露呆滯。
雲挽注意到他的異樣,“怎麼了?”
“阿阿娘,小寶他他、他回應我了!”阿綏驚得磕磕巴巴:“他方才、好像拍了我的手心。”
他盯著自己的手心,像是不敢置信。
原來如此,雲挽握住他的手,溫聲解釋:“那是胎動,說明小寶對外界有感應了。”
“你五個月在阿娘肚子裡時也動過,你一動,阿娘就知道你很健康。”
阿綏眨了眨眼,手心重新貼在她的肚子上,小聲說:“小寶再動一下。”
手心又是一道輕觸,阿綏眼眸驟亮:“再動一下小寶。”
這下小寶不動了,像是煩了。
不過阿綏卻格外高興。
晚上得知消息後,景宣帝呼喚了十餘次,小寶才給麵子地隨意動了下,但這足以令老父親大悅。
隨著月份漸長,秋去冬來春又至,雲挽臨盆之日愈發接近。
次年仲春四月,在一個傾盆大雨的深夜,雲挽發動了。
事先備好的產房門前,儘管穩婆與太醫皆診斷雲挽這胎胎位很正,聽著屋內夫人的痛呼,強大如景宣帝仍心生恐慌,雙腿發軟,一度想衝進去。
阿綏死死抱住他的腿:“阿娘說了不讓父皇進。”
這是雲挽的囑托,她並不想讓景宣帝看到自己生產時狼狽的一幕。
一個時辰、兩個時辰過去......
直到大雨停歇,天際破曉,屋內沒了雲挽的聲音,接著一道清脆響亮的啼哭劃破長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