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女孩看著跟他女兒差不多大。
可身為公安,遣返盲流是他的職責,以他的性子又不能不管,隻好在自己的職責範圍內能照顧一點是一點。
一個那麼點的小女孩能跑多快?師徒倆壓著步子在後麵跟著,很快,就跟著小女孩拐進一道更小的胡同。
那小胡同裡,不知道誰搭了個自行車棚,四處漏風,小女孩徑直跑進了車棚。
師徒倆跟進去一看,小小的車棚裡擠著四個人,兩個婦女,兩個小孩。
兩個婦女,一個看起來五十多歲,另一個大約三十多歲。
五十多歲的婦女背靠在牆上,歪著腦袋,耷拉著眼皮,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那個三十左右歲的婦女懷裡抱著個沒斷奶的孩子,正用一個陶碗喂他喝著棒子麵糊糊。
那個六七歲的小女孩依偎在婦女身邊,一邊大口喘著粗氣,一邊警惕的看著師徒二人。
“我們一會兒就走,不耽誤你們放車。”
那個喂孩子的婦女頭也沒抬的說著,一張口就是外地方言。
劉根來聽不出是哪兒的,金茂一下就聽出來了,脫口問道:“你們是沂蒙人?”
“嗯。”婦女輕應一聲,下意識一抬頭,見來人是兩個公安,手一抖,差點把陶碗摔了。
“公安同誌,彆抓我們回去,我們是來投親的,真是來投親的,等找到了親人,我們就能安頓下來。”
這時候,那個靠牆坐著的婦女也看到了金茂和劉根來,慌亂的想要站起來。
可她身子太弱,連站了好幾下都沒站起來,靠在牆上大口喘著粗氣。
“公……公安同誌,我們……我們真是來投親的,我親弟弟就在四九城工作,我們跟他……跟他約好了,這幾天他來接我們,我……我兒子已經在火車站等了他三天。”
那女人說話斷斷續續的,劉根來都擔心他一口氣喘不上來,能直接過去。
“大娘你彆急,慢慢說,你弟弟是做什麼的?”金茂蹲在她身旁,耐心的問著。
老女人有點喘不上氣兒,抱孩子的婦女把小半碗棒子麵粥遞到她嘴邊,“娘,你吃點吧,你已經兩天沒吃飯了。”
“他是個木匠……給栓柱吃,娘……娘還能再挺挺。”老女人把碗推開,又看了一眼婦女懷裡的孩子,“拴柱吃了多少?”
“小半碗,他不哭了,應該是吃飽了,娘,你吃吧!”婦女又把碗遞了過去。
就那麼小半碗棒子麵粥,兩個女人讓來讓去的,仿佛世間珍寶。
劉根來暗暗撇了撇嘴角。
倒不是因為那半碗粥,而是那個小孩的名字。
一個還在吃奶的小屁孩居然跟他爹一個名兒——栓柱這個名兒還真是爛大街,怪不得石唐之找了他十多年。
就是不知道這家人姓不姓劉。
“他叫什麼,在哪個街道辦當木匠?”金茂看了一眼劉根來。
劉根來掏出掏出了紙筆,準備記錄。
這年頭的手藝人都不能乾個體,想憑手藝吃飯,隻能掛靠在街道辦。
隻是,一個木匠養活一家人都有點難,怕是幫不上姐姐一家人,這家人恐怕還要被遣返原籍。
估計她弟弟也是這麼想的,要不,怎麼會三天不露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