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啟福把劉根來帶到了他的辦公室,給他倒了杯水。
張啟福隻是個車間主任,還沒混到單獨的辦公室,辦公室裡一共四張桌子,兩兩相對,張啟福的辦公桌在最裡麵,後麵靠著牆。
這是領導位置,如果是論資排輩,張啟福在這些車間主任裡位置還挺高。
“你先在這兒坐著歇會兒,我去找人把豬稱了。”張啟福都走到門口了,又一回頭,“根來,酒……你帶來了嗎?”
乾嘛還吞吞吐吐?
這兒也沒彆人。
“帶來了,大的是虎骨酒。”劉根來憋著笑,“徐奶奶那邊我也送去了,也是大的是虎骨酒。”
兩種酒可得分清楚了,要是喝錯,搞不好會出大事兒——紡織廠可都是女工。
“我知道了,還是你細心。”張啟福抬抬手,匆匆出了門。
這是要去找領導彙報?
也是,稱豬之前,最好還是先把酒拿走,要不,萬一碰到個大嘴巴,一問一嚷嚷,要不了幾天,滿廠女工都知道她們廠長不行。
他們廠長是哪個來著?
劉根來回想著紡織廠廠長的樣子,卻怎麼也想不起來。不是他記性不好,實在是他送過的廠子太多,見過的領導兩隻手都數不過來,又隻來過一次,哪兒能記得清長相?
不過,他倒是記得紡織廠的副廠長姓鄭,姓鄭的副廠長,想忘都忘不了。
鄭副廠長不露麵,是下班了,還是不想讓人知道他腎虛?
劉根來胡亂琢磨著,喝了口茶,又點上了一根煙。
紡織廠是禁煙的,嚴禁煙火的標語不要太大,卻不耽誤領導抽煙——四個車間主任辦公桌上都有煙灰缸。
張啟福離開的時間還挺長,足足半個多小時才回來。
都讓他提前準備了,稱四頭豬又用不了多長時間,耽誤這麼久,他肯定是去給領導送酒了——真是一條好狗腿,哦不,真是領導的心腹啊!
張啟福還能進步。
“這是廠領導給你的,你為咱們紡織廠做了這麼大貢獻,廠領導讓我替他謝謝你。”
張啟福手裡還拎著個大麻袋,看著空蕩蕩的,還長,似乎還挺重。
哪個廠領導?也不說漏嘴,先說個姓啥的,再咽回去,讓我猜猜。
劉根來正暗暗嘟囔著,張啟福已經把麻袋打開了,露出了一匹布,好像藍色的,眼下最時興的顏色。
為啥說好像?
燈泡太暗唄,還是鎢絲燈,顏色都失真了。
“這是好布,前段時間不是下了場大雨嗎?讓水給泡了,賣是不能賣了,但不耽誤用。這匹布得有五十多米,足夠你們一家人好幾年做衣服用。”
出手就是五十米布,廠領導挺大方啊!
看來,虎鞭酒應該送到廠領導心眼裡去了,就是不知道是不是那個鄭副廠長。
“替我謝謝廠領導。”
劉根來沒跟張啟福客氣,想了想,又問道:“咱們廠有沒有那種被泡過的,不能賣的沒染色的布?”
“你說的是坯布吧?你要坯布乾啥?”張啟福問道。
“我領導親戚快生了,尿布還沒著落呢,我想幫忙弄點。不用太多,跟這差不多就行,我給錢,該咋算咋算。”
劉根來是想給乾爹乾媽的孩子弄尿布。
尿布這玩意誰都缺,乾爹乾媽家也是一樣,既然來了紡織廠,那就乾脆弄點回去,省的柳蓮跟彆人淘換。
“你等我去找找,不一定有。”張啟福從兜裡掏出一個信封,往劉根來手裡一塞,“這是豬錢,四頭豬一共五百六十二斤,給你按三塊八一斤給你算,彆嫌少。”
說完,張啟福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