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看清楚了?”侯君集的聲音變調,嘶啞中帶著一種近乎哭腔的顫抖,“你確定是太子?確定他安然無恙?!”
說著,他一把抓住侯九的肩膀,指甲深陷進去,仿佛要確認這不是一場瀕死前的幻夢。
“千真萬確啊,大帥!”侯九忍著痛,賭咒發誓,“太子殿下儀仗雖簡,但護衛都是東宮舊人,而且玄甲衛也全無押解之態!”
“太子一出來便徑直往東,過了安上門大街。”
“看方向明顯就是回了東宮,而絕非去宗正寺或天牢!”
宗正寺在南,天牢在北!
很早就在準備造反的侯君集早就對長安城的各大衙門位置無比熟稔,一聽便知道,候九所說無誤!
“天不絕我…天不絕我侯君集…”他喃喃自語,聲音低沉而複雜,帶著劫後餘生的巨大慶幸,狂喜如同沸騰的岩漿奔湧!
卻又突然混雜著一種被命運戲弄後的疲憊,和深深的不解。
不對!
這太反常了!
太不合常理了!
“深夜闖宮罪同謀反,那這太子殿下......”侯君集突然楞在原地,臉上狂喜之情,瞬間退散,眼神中也布滿了深深的疑惑,“又是究竟如何轉眼間,便安然無恙地出了宮?”
作為沙場老將,他本能的在心中狂喜之餘,便感到了整件事的不對勁!
但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一個時辰前......
甘露殿內,燭火漸穩....
厚重的殿門隔絕了外界所有的窺探。
李承乾額角帶著傷痕,垂手侍立,可眼神卻無比清亮且沉靜,周身氣質更是仿佛脫胎換骨了一般....
李世民已經端坐禦座,不過卻也收斂了帝王之威,目光深沉地落在兒子身上,些許審視依舊殘存,但更多的,卻是全新的期許。
看著那道象征著蛻變的傷口,他心中也是百感交集。
這一對剛剛經曆過靈魂風暴的父子之間的空氣中,彌漫著沉靜與微妙的釋然。
“還疼嗎?”李世民的聲音低沉溫和。
李承乾聲音沉著平穩:“謝父皇關心,些許皮外傷,不礙事。”
“皮外傷易愈,心傷難平。”李世民輕輕歎息,“承乾,今夜……你我父子算是把積壓多年的膿瘡都挑開了。”
“痛是痛了些,未必不是好事。”
李承乾抬頭,迎上父皇的目光,那目光裡不再是冰冷的審視和失望,而是坦誠與反思,他喉頭微動,卻又突然笑了:“父皇,愛之深,責之切嘛,反正兒臣寧可每日被父皇親手教育,也不願與父皇如君臣那般鬥智鬥勇百般較量....”
李世民聞言,微微一愣,隨後卻也笑著搖了搖頭,隨後卻又有些凝重的說道:“朕這些年總想著用挫折、用壓力去‘磨礪’你,卻忘了過剛易折。”
“朕用錯了方式,才讓你心中積壓太多委屈恐懼,險些釀成大禍。”說到最後,李世民語氣帶著身為父親的自責。
李承乾心頭顫動,得到父皇的親口承認,卻比任何安撫都更動容。
“父皇……兒臣也有錯。”深吸一口氣,李承乾無比真誠,“兒臣不該聽信讒言以為父皇厭棄兒臣,不該被恐懼蒙蔽。”
“更不該以如此激烈方式冒犯宮禁,驚擾天顏!”
“兒臣……辜負了父皇期望。”李承乾說著,深深一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