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如此,若是我們十個聯手還收拾不了一個合體修士,我們不如一頭撞死在豆腐上算了!”
坐在虎頭魔族身側的一個方臉魔族,臉上橫肉隨著冷笑微微抖動,甕聲甕氣地附和道,粗糲的嗓音在略顯空曠的廳堂內回蕩,帶著一股蠻橫的自信。
而就在此時,一直閉目似在養神的虎頭魔尊,那覆蓋著暗金色紋路的眉頭猛地一皺,額間仿佛有第三隻無形的眼睛驟然睜開。
他豁然抬頭,銅鈴般的巨眼中血芒一閃即逝,似乎捕捉到了冥冥中一絲極其隱晦的波動。
他布滿黑色硬毛的大手隨意一揮,空氣仿佛被無形之力撕裂,一枚閃爍著幽暗光澤、刻滿詭異魔紋的傳訊玉簡便憑空出現在其蒲扇般的掌心。
瞬息之間,玉簡上幽光流轉,晦澀的信息如同無形的溪流湧入虎頭魔尊的識海。他五指猛地一合,“啪”的一聲輕響,玉簡化作一縷黑煙消散。
虎頭魔尊猙獰的麵孔上,嘴角咧開一個殘忍至極的弧度,露出森白鋒利的獠牙,喉嚨裡滾動著低沉而嗜血的咆哮:“我們的客人來了!”聲音不大,卻如同悶雷滾過,廳內溫度驟降,濃鬱的殺意幾乎凝成實質。
夏雨城,高聳的城門與厚重的城牆之上,籠罩著一層看似堅固的護城光幕,流光閃爍,將城外震天的喊殺聲、魔物的嘶吼聲以及法術爆裂的轟鳴稍稍隔絕。
張鐵身形挺拔如鬆,立於城頭,平靜地出示了一枚長老令牌。
令牌表麵符文流轉,散發出獨特的靈壓波動。
守衛城門的青甲衛兵驗看無誤後,恭敬地讓開通道,光幕也隨之裂開一道縫隙。
一位身穿青色甲胄、麵容略顯冷硬的青年修士迅速上前,抱拳道:“長老請隨我來。”
隨即轉身,步伐穩健地在前引路。張鐵目光沉靜如水,不動聲色地緊隨其後,腳步看似輕緩,卻始終與引路者保持著恒定且微妙的距離。
一入城,一股極其怪異的違和感便如冰冷的毒蛇般悄然纏上張鐵的心頭。
城外殺聲震天,魔氣翻滾如潮,顯然是魔族大軍正在瘋狂攻城。然而,目光所及之處,無論是寬闊的青石主道,還是兩側的街巷角落,竟極少能看到魔族的屍體,甚至連大片的戰鬥痕跡都顯得有些模糊不清。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得化不開的血腥氣味,這氣味濃鬱粘稠,仿佛浸透了每一寸磚石、每一縷空氣,帶著鐵鏽般的甜腥和淡淡的腐朽氣息,沉甸甸地壓在人的胸口,令人呼吸都有些不暢。
可詭異的是,無論張鐵如何凝神感應,神識如同無形的觸角般掃過地麵、牆壁、溝渠,甚至深入地底數尺,竟始終無法精準鎖定這滔天血腥之氣的確切源頭!
它無處不在,卻又似乎無跡可尋,如同一個巨大而隱形的傷口,正汩汩地向外滲著鮮血。
此城明明發出了十萬火急的求援信號,按常理應是到了城破人亡、岌岌可危的生死關頭。
可眼下城中,卻是一片詭異的“祥和”!
主街兩旁的店鋪大多照常開著門,雖然客人稀少,但掌櫃夥計們依舊在忙碌;幾個孩童在街角追逐嬉戲,發出清脆的笑聲;甚至還能看到幾個老者坐在茶館門口,端著茶碗,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著,眼神渾濁而平靜。
陽光透過護城光幕,灑下略顯蒼白的光線,一切都顯得那麼“正常”,那麼“安寧”,哪有一絲一毫正麵臨魔族大軍壓境、城池隨時可能化為修羅地獄的緊張與絕望氣氛?
這份刻意維持的平靜,反而像一層薄冰覆蓋在深淵之上,透著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寂。
“長老,前麵那裡就是城主府了。”
就在張鐵心中疑竇叢生、警惕提到最高點時,前麵帶路的青甲青年修士身形毫無征兆地突然停下,動作略顯僵硬地轉身,朝著張鐵抱拳行了一禮,聲音平板地說道,“屬下還有些緊急軍務需立刻處理,就不送您進去了。長老,告辭!”
他的語速很快,眼神低垂,似乎在刻意回避與張鐵的目光接觸,握著佩劍劍柄的手指微微有些發白。
張鐵目光如電,在這青年修士臉上掃過,捕捉到一絲極力掩飾的緊張與急迫。他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語氣平和:“好,軍務要緊,你自去忙吧。”
青年男子聽聞張鐵所言,如蒙大赦,再次快速行了一禮,隨即猛地轉身,幾乎是足不點地,身形化作一道青色流光,朝著來時的方向急速飛遁而去,眨眼間便消失在街角拐彎處,那速度,確實像是背後有極其要緊的事情在追趕。
張鐵望著青年消失的方向,眉頭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輕輕搖了搖頭。
一絲自嘲掠過心頭:難道是自己經曆太多殺伐,變得有些杯弓蛇影、過分敏感了?此地雖有詭異,但似乎並無即刻的危險。
隨即,一絲淡淡的悔意升起:不該讓粉骨留在後方據點。若是有她在此,憑借其對血液法則那近乎本源的敏銳感應,必能輕易穿透這層詭異的迷霧,找出此地濃鬱血腥味的真正源頭,弄清這夏雨城葫蘆裡究竟賣的什麼藥。
心中念頭轉動間,張鐵的步伐並未停頓,人已到了城主府那宏偉卻透著森嚴之氣的朱漆大門前。
兩尊巨大的石獅蹲踞兩旁,獅目圓睜,卻仿佛蒙著一層死氣。
就在他距離大門尚有數丈之遙時,一股極其隱晦、卻又冰冷刺骨、足以凍結神魂的凜冽殺機,如同潛伏在陰影中的毒蛇,驟然“蘇醒”!
這殺機並非來自某個具體的生靈,而是彌漫於整個府邸的每一塊磚瓦、每一寸空間,仿佛整座城主府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蓄勢待發的殺戮陷阱!
一股無形的壓力如同山嶽般轟然壓下,連空氣都變得粘稠沉重。
張鐵的腳步瞬間釘在原地,眼神銳利如鷹隼,掃視著眼前這座看似平靜的府邸。
作為一位在陣法之道上浸淫至深、已達七階頂峰的陣道大師,他的感知敏銳到了極點。
僅僅憑借這彌漫的殺機和空間法則的細微擾動,他心中便已篤定無疑:城主府內,絕對布置有一座極其凶險、威力莫測的七階殺陣!
而且這陣法氣息古老而精妙,絕非倉促布置,其精妙之處甚至隱隱有觸動天地法則的跡象。這份自信的判斷,源於他無數次生死邊緣對陣道的深刻理解和登峰造極的造詣。
就在他心中警兆升到頂點的刹那,甚至連念頭都來不及完全轉動,張鐵的身影便如同被抹去一般,在原地驟然消失不見!
沒有殘影,沒有風聲,仿佛從未存在過。
下一個萬分之一刹那,他的身影已然鬼魅般地出現在城主府千丈之外的虛空之中,衣袂無風自動,眼神冰冷地望向自己剛才站立的位置。
“轟隆——!”
幾乎就在他身形消失的同時,他原先所站立的那片空間,如同被投入巨石的鏡麵,猛地向內塌陷、扭曲!
一杆通體漆黑如墨、纏繞著濃鬱死氣和破滅法則的長槍,毫無征兆地憑空出現,帶著刺耳的裂帛之音,狠狠地釘在了他方才立足的青石地麵之上!
槍身劇烈震顫,發出令人心悸的嗡鳴。以漆黑長槍為中心,一圈圈肉眼可見的、仿佛能吞噬光線的黑色波紋猛地擴散開來,所過之處,堅硬的地麵無聲無息地化為齏粉,形成一個深不見底的坑洞,邊緣光滑如鏡。
那黑色波紋蘊含的恐怖力量,仿佛連空間本身都在哀鳴、湮滅。
“嘖,真可惜。”一個帶著幾分惋惜,卻又充滿戲謔和殘忍的聲音響起。
隻見那杆漆黑長槍的槍杆末端之上,不知何時已悄然站立著一個魁梧的身影。
正是那虎頭魔尊!
他雙腳穩穩地踏在槍尾,雙手抱胸,猙獰的虎頭上,那雙燃燒著血色火焰的巨眼正饒有興致地抬望著虛空中的張鐵,語氣不慌不忙,仿佛在點評一場與自己無關的遊戲,
“你要是再往前一步,踏入這城主府的範圍,我們倒是可以省下不少功夫,讓你死得痛快些。”
他說話間,周身散發出的滔天魔威如同無形的潮水,向著四麵八方洶湧擴散,空氣都為之凝固。
隨著虎頭魔尊的話音落下,嗖!嗖!嗖!……尖銳的破空聲接連響起!
如同鬼魅現身,九道散發著同樣強橫、陰冷氣息的身影,瞬間撕裂空間,出現在張鐵周圍的虛空之中。
他們站位極其講究,隱隱形成一個玄奧的陣勢,將張鐵所有的閃避角度徹底封死,牢牢地困在核心。十道身影,如同十座散發著恐怖魔焰的火山,將張鐵團團圍住,氣機交織,形成一張無形的死亡羅網。
張鐵眼神一凝,磅礴的神識如同水銀瀉地般瞬間掃過這十道身影。
神識反饋回來的信息,讓他的臉色也是微微一變。十道身影,無一例外,氣息淵深如海,魔元凝練如實質,赫然全都是合體期大圓滿境界的頂尖實力!
如此陣容,隻為伏殺他一人,這已非簡單的尋仇,而是一個精心策劃、誌在必得的絕殺之局!十位同階巔峰修士聯手布下的殺陣,其凶險程度,足以令任何同階修士膽寒。
“張鐵!”一聲飽含著刻骨仇恨、如同九幽寒冰摩擦的厲喝,從距離張鐵最近的一道身影口中爆發。
正是那萬魔道人!他雙目赤紅,死死盯著張鐵,眼中燃燒著怨毒的火焰,仿佛要將對方生吞活剝。
“你殺我師弟千鬼道人,血債血償!今日,便讓你去黃泉路上陪他作伴吧!”話音未落,他腰間懸掛著的一個通體晶瑩剔透、內部仿佛有黑霧翻滾的水晶骷髏頭便已化作一道慘白流光,激射而出!
那水晶骷髏頭迎風便漲,在脫離萬魔道人的瞬間,便發出淒厲的鬼嘯,迎風瘋狂膨脹!眨眼間,已化作十餘丈大小,懸浮在半空,空洞的眼眶和巨口之中,噴湧出濃鬱如墨汁的魔氣!
下一刻,令人頭皮發麻的景象出現了:無數形態扭曲、麵目猙獰、由純粹怨念和魔氣凝聚而成的魔物,如同決堤的黑色洪流,瘋狂地從骷髏頭的七竅——雙眼、雙耳、鼻孔、巨口之中洶湧噴出!
這些魔物嘶吼著、尖嘯著,互相撕咬吞噬,又迅速融合,瞬息之間,竟化作一道接天連地的、直徑超過百丈的恐怖黑色龍卷風!
這魔物龍卷風發出億萬厲鬼哭嚎般的魔音,扭曲著空間,卷起漫天碎石塵埃,帶著毀滅一切的威勢,朝著虛空中的張鐵瘋狂席卷而去!
魔物龍卷尚未及身,那億萬魔物共同嘶吼形成的恐怖魔音,便已如同億萬根無形的鋼針,狠狠刺入張鐵的識海!
即便以張鐵合體後期的強大神識和堅韌道心,也感到頭腦一陣劇烈的脹痛,仿佛有無數隻小手在瘋狂撕扯他的神魂,眼前景象都出現了瞬間的模糊和扭曲。
與此同時,一張巨大的、散發著玄奧古樸氣息的陰陽圖畫,不知從何處悄無聲息地浮現,如同瞬移般出現在張鐵頭頂百丈高空。
圖畫緩緩旋轉,一黑一白兩條陰陽魚首尾相銜,散發出萬道黑白相間的奇異光華,瞬間便將下方虛空中的張鐵牢牢籠罩在內!
這黑白光華看似柔和,卻蘊含著生死輪轉的恐怖法則之力!
被光華籠罩的刹那,張鐵隻覺得身體猛地一沉,仿佛有萬鈞巨山壓頂!更可怕的是,他清晰地感覺到,自己體內磅礴如海的生機,如同開了閘的洪水,正在被一股無形的、強大的吸扯之力瘋狂地抽離!
皮膚開始失去光澤,血液流動似乎都變得滯澀起來,一種源自生命本源的虛弱感油然而生。這陰陽圖畫,竟是在強行剝奪他的生機,逆轉生死!
這僅僅是開始!
“嗤啦!”一道僅有手臂粗細、卻呈現出妖異深紫色的火焰,無聲無息地撕裂空間,如同一道來自地獄的毒蛇吐信,帶著焚滅萬物的恐怖高溫,直射張鐵後心!火焰所過之處,連空間都留下了一道久久無法彌合的焦黑痕跡。
“昂——!”一聲尖銳的蛟龍嘶鳴響徹天際,隻見漫天青色風刃憑空凝聚,瞬間組合成一頭栩栩如生、鱗爪飛揚、體長數十丈的青色風蛟!
風蛟巨口怒張,無數鋒利無匹的風刃在口中旋轉壓縮,形成一道毀滅性的吐息,裹挾著撕裂一切的颶風,咆哮著撲向張鐵!
“嗚——!”沉重的破空聲如同悶雷滾動,一柄通體由不知名黑色金屬鑄造、纏繞著血色符文的百丈巨錘,仿佛被無形的巨靈神掄起,帶著崩山裂嶽、砸碎星辰的恐怖威勢,撕裂空氣,卷起肉眼可見的白色氣浪,朝著張鐵當頭轟然砸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