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聽聞張鐵此言,皆是微微一怔,臉上或多或少都浮現出驚疑之色。
過了片刻,莫簡離率先回過神來,他眉頭微蹙,試探著開口問道:“張道友此言……莫非是打算憑一己之力,去毀掉那溝通兩界的魔劫通道不成?”
“正是此意。”張鐵回答得斬釘截鐵。
他略微停頓,視線投向殿外那籠罩在淡淡魔氣下的天淵城巨影,語氣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沉重:“諸位細想,若我等集結大軍,聲勢浩大地反攻聖島,固然能壯我人族聲威,卻無異於向魔界敲響了警鐘。
此舉隻會逼迫魔族不惜代價,加速援軍降臨此界的步伐。恐怕我等大軍尚未踏足聖島核心,那六極聖祖的真身便已跨界而來,屆時,才是真正的滅頂之災。”
他收回目光,重新看向莫簡離等人,聲音低沉了幾分,透著一股曆經血火後的悲憫:“這數十載魔劫,已吞噬了我人族多少英傑?
白骨盈野,山河泣血。殘存的同道,無論是法力還是心神,都已疲憊不堪,亟需休養生息,舔舐傷口,重燃希望之火。”
他話鋒一轉,語氣中充滿了強大的自信,“反觀張某,一身神通手段,想必諸位道友也略知一二。孤身潛入,反而能如入無人之境,行動更為迅捷隱秘。況且,”
他嘴角微揚,露出一絲智珠在握的從容,“張某浸淫陣法之道多年,自認於此道尚有幾分心得。暗中潛入聖島,尋隙破壞那魔劫通道的根基節點,方是風險最小、勝算最大的上上之策。”
莫簡離聽完張鐵條理清晰、利弊分明的分析,渾濁的老眼中精光閃爍不定。
他並未沉思太久,隻是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座椅扶手數下,便果斷地點了點頭,沉聲道:“張道友思慮周全,字字珠璣,老朽深以為然。如此說來,這確是最為穩妥之法。隻是……”
他話鋒微頓,帶著一絲關切問道,“不知張道友打算何時動身?所需準備幾何?”
張鐵顯然早有腹案,不假思索地答道:“此行事關重大,張某需精心準備一些特殊的陣法材料,尤其是用以應對空間通道異變的奇珍異寶。粗略估算,約需一個月光景。待一切準備停當,張某便會即刻啟程,直取聖島核心。”
“好!”
莫簡離聞言,毫不猶豫地一揮手,神情肅然,“此事關乎我人族存續命脈,凡我人族寶庫所藏,無論何等珍稀材料、上古陣器,儘數為張道友敞開!道友可隨意取用,不必有絲毫顧慮。若能助道友功成,便是傾儘所有,亦是值得!”
張鐵神色鄭重,對著莫簡離及在場眾人深深一揖:“如此,張某先行謝過諸位道友鼎力相助之情!”
言罷,眾人不再耽擱,紛紛化作遁光,離開這臨時議事之所,返回那作為人族最後堡壘的天淵城,各自為接下來的行動做準備。
時光荏苒,半月光陰轉瞬即逝。
聖島,這座曾經的人族聖地,如今已是魔氣森森,化作一片修羅鬼域。
島中央的核心區域,更是魔雲翻滾如沸,粘稠得幾乎化不開。狂暴的空間之力如同無形的巨手在瘋狂撕扯,使得方圓百裡的虛空都呈現出一種詭異的扭曲與震蕩,發出低沉而令人心悸的嗡鳴。
就在這片混亂風暴的中心,一尊頂天立地的龐然大物傲然矗立!
那是一尊高達五百餘丈的金身法相,通體流轉著暗金色的不朽光澤,宛如上古神祇降世。其身軀之巨,仿佛將整個聖島的天空都遮蔽了大半。
然而,這尊金身法相的出現,如同在沸騰的油鍋裡潑下了一瓢冷水,瞬間引爆了所有魔族的瘋狂反撲!
數以萬計的猙獰魔族,從最低階的魔兵到氣息強大的魔將、魔帥,更有數位散發出堪比人族合體修士恐怖威壓的魔尊,以及兩位魔氣滔天、如同魔神降世的聖祖級存在,此刻都紅了眼。
他們嘶吼著,咆哮著,如同撲火的飛蛾,悍不畏死地向著金身法相發動了最猛烈的攻擊!
一時間,魔氣縱橫,遮天蔽日。
無數形態各異的魔器——燃燒著慘綠魔焰的巨斧、纏繞著漆黑鎖鏈的魔錘、噴吐著腐蝕毒液的骨矛、釋放著攝魂魔音的魔鈴……裹挾著撕裂虛空的威能,化作一片毀滅性的洪流,從四麵八方狠狠轟擊在金身法相龐大的軀體之上!
各色魔道神通也如暴雨般傾瀉:汙穢的血光、凍結神魂的魔冰、吞噬生機的詛咒黑煙、扭曲空間的魔爪虛影……將金身法相所在的空間徹底淹沒。
“轟!轟隆隆——!”
震耳欲聾的爆鳴連綿不絕,狂暴的能量衝擊波如同海嘯般一圈圈擴散開來,將聖島堅固的岩石地麵犁出深不見底的溝壑,更遠處殘留的建築遺跡被輕易碾為齏粉。
暗金色的不朽佛光與汙穢邪惡的魔氣激烈碰撞、湮滅,爆發出刺目的閃光,將這片魔域映照得光怪陸離。
金身法相巋然不動,體表流轉的佛光雖然被密集的攻擊打得漣漪陣陣,光芒略顯黯淡,卻始終未曾破碎。
他巨大的手掌隨意揮動,帶起呼嘯的颶風,便能將大片撲來的低階魔族如同螻蟻般掃飛、碾碎。每一次抬腳落地,都引發地動山搖,無數躲閃不及的魔族被震得粉身碎骨。
就在魔族攻勢看似達到頂峰,無數魔頭前仆後繼,妄圖以數量堆死這尊恐怖法相之際——
異變陡生!
金身法相巨大無比的腹部中央,毫無征兆地裂開了一道深邃如淵的巨口!
這道口子並非血肉之軀,更像是空間本身被強行撕裂!一股無法抗拒、沛然莫禦的恐怖吸力,如同宇宙黑洞般驟然從中爆發出來!
“嗚——!”
淒厲的尖嘯聲瞬間壓過了所有的喊殺與爆炸!
這股吸力之強,範圍之廣,遠超所有魔族的預料。距離法相腹部較近的數以千計魔族,無論是猙獰的魔兵,還是凶悍的魔將,甚至連一聲慘叫都來不及發出,便如同狂風中的枯葉,身不由己地被那股吸力蠻橫地卷起、拉扯,化作一道道扭曲的黑影,被那深邃的巨口無情地吞噬進去!
速度快得隻在原地留下淡淡的殘影。
“不好!”
“快退!”
兩位聖祖級彆的魔族強者反應不可謂不快,幾乎在巨口出現的刹那便臉色劇變,周身爆發出滔天魔氣,化作兩道凝練到極致的漆黑魔虹,試圖撕裂空間遁走。
然而,那腹中巨口發出的吸力仿佛蘊含著某種鎮壓空間的無上法則,他們引以為傲的遁速在這股力量麵前顯得如此可笑。
任憑他們如何催動本源魔元,身形依舊不受控製地倒飛而回,臉上第一次露出了驚駭欲絕的神情。
不過掙紮了短短一息,兩位足以叱吒一界的聖祖,也如同兩隻被無形巨手攥住的小蟲,帶著不甘的怒吼,被硬生生拖入了那深不見底的巨口之中,徹底消失無蹤!
這一幕,如同神罰降臨,徹底震懾了殘存的魔族。
金身法相吞噬了兩位聖祖和大量精銳後,非但沒有停止,反而像是被注入了新的活力,通體金光大盛!
它龐大的身軀猛地向前一踏,整個聖島都隨之劇烈震顫。巨口如同饕餮之喉,再次張開,更加狂暴的吸力席卷而出!
這一刻,金身法相不再是慈悲的佛尊,而是化身為滅世的魔神!
它龐大的身軀在魔群中橫衝直撞,所過之處,空間扭曲,魔器崩碎,神通湮滅。
巨口開合間,成片成片的魔族如同被無形的巨鯨吞吸,毫無反抗之力地被卷入那深淵般的腹中世界。無論是魔兵結成的戰陣,還是魔帥魔尊倉促布下的防禦魔光,在這絕對的力量麵前,都脆弱得如同紙糊。
哀嚎、嘶吼、絕望的咒罵響徹雲霄,卻又迅速被那恐怖的吸力吞噬、掐滅。
金光與汙濁的魔血交織飛濺,將聖島中心染成了一片詭異而殘酷的修羅場。
僅僅一炷香的光景,原本密密麻麻、鋪天蓋地的魔族大軍,竟已肉眼可見地稀疏了大半,參戰魔族的數量銳減了三四成!整個聖島核心區域,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硬生生抹去了一大片。
然而,就在這吞噬之勢達到頂峰,殘餘魔族幾乎要徹底崩潰之際,頂天立地的金身法相,動作卻毫無征兆地猛地一滯!
龐大的身軀表麵,那流轉不休的暗金佛光如同風中殘燭般劇烈搖曳、明滅不定。
緊接著,在無數幸存魔族驚疑不定、夾雜著劫後餘生般恐懼的目光注視下,那五百餘丈的巍峨法相,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急劇縮小!
三百丈……一百丈……五十丈……速度越來越快!
仿佛支撐其存在的磅礴能量正在被瞬間抽空。
當法相縮小到僅有十餘丈高大小時,其形體已然變得虛幻透明,如同水中泡影。
下一刻,隻聽“啵”的一聲輕響,如同氣泡破裂,那十餘丈的金身虛影在空氣中猛地一閃,便徹底消散於無形,仿佛從未出現過一般。
隻留下遍地狼藉、魔氣稀薄了許多的聖島,以及那些僥幸存活、兀自驚魂未定、麵麵相覷的殘餘魔族。
距離聖島核心區域足有十萬裡之遙,一處毫不起眼、被茂密植被覆蓋的荒僻小島上空,空氣如同水波般蕩漾了一下。
緊接著,一道略顯疲憊卻依舊挺拔的身影憑空閃現,正是張鐵!
他臉色微微有些蒼白,氣息也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紊亂,顯然方才催動那金身法相進行大規模吞噬,對其消耗亦是巨大。
他目光如電,瞬間鎖定下方一座植被最為蔥鬱的小山丘。
身形一晃,便已無聲無息地落在山丘前一塊布滿青苔的巨石旁。沒有絲毫遲疑,他雙手翻飛一道道蘊含玄奧空間波動的法訣被打入巨石周圍的虛空之中。
隨著法訣融入,那看似尋常的巨石表麵,竟如水波般蕩漾起來,漣漪擴散處,一座散發著古老滄桑氣息的灰白色石門,憑空顯現而出。
石門表麵刻滿了繁複深奧的符文,此刻正隨著張鐵法訣的注入,緩緩亮起微光。
“嘎吱——”
沉重的石門無聲地向內滑開,露出後麵幽深黑暗的通道。
張鐵身形一晃,便如鬼魅般沒入其中,石門隨即在他身後悄然閉合,再次隱沒於山石草木之間,仿佛從未出現過。
通道不長,儘頭是一個約莫十丈見方的天然石廳。
石廳中央,唯有一個看似普通的蒲團。張鐵徑直走到蒲團前盤膝坐下,雙目微闔,立刻開始調息。
片刻之後,他猛地睜開雙眼,瞳孔深處精光一閃。低喝一聲:“現!”
嗡!
一層深邃、仿佛能吞噬靈魂的深紫色光芒瞬間覆蓋他全身,凝聚成一副布滿玄奧靈紋、關節處生有猙獰倒刺的全身鎧甲,正是那件威能莫測的噬魂仙魔甲!甲胄表麵魔紋流轉,散發出令人心悸的吸魂之力。
緊接著,璀璨奪目的金色佛光自他體內轟然爆發,如同實質的液態黃金般流淌,瞬間在他體表凝聚成一層約三丈高的凝實金身!
這金身雖遠不如方才聖島上的法相龐大,卻更加凝練厚重,透著一股堅不可摧、萬法不侵的磅礴氣息。
紫色的魔甲覆蓋在金身之上,紫金二色光芒交相輝映,形成一種極其矛盾卻又和諧統一的強大氣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