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旻如今地位奇高,行為處事也愈發強勢,直接開門見山的道:“我觀清虛道長似乎對黑火藥一時有另外的看法,現在隻有你我二人,何不直言?”
清虛子頓了一頓道:“國公意圖造黑火藥當真是為了開山修嶺?”
“當然!”裴旻回答的毫不猶豫道:“目前隴右百姓最需要的就是打通隴山,修葺烏鞘嶺,將關中、涼州兩地連為一線,也隻有黑火藥才能在儘可能減少民力消耗的情況下,達成這個目的。”
清虛子肅然道:“國公就沒有想過將黑火藥用於軍事之上?”
裴旻先是動容,旋即大喜道:“清虛道長知道的不比我少嘛!也不怕實話與道長知曉,黑火藥與民大利,與軍也是大利,用於軍事,必不可少。”
清虛子默然點頭道:“國公果然信人,國公要是說不用於軍事,便將貧道看輕了。黑火藥的威力到底有多大,貧道並不知曉。但是貧道昔年吃過教訓,險些為之喪命,實不敢小覷那粉末顆粒。貧道好友孫神醫亦勸告貧道,萬不可重蹈覆轍,不可繼續專研下去,免得塗炭生靈。或許孫兄已經有所預料,黑火藥的誕生,將會成為毀滅生靈的一大凶器。”
裴旻並不否認此話,反而萬分認同,道:“論及悲天憫人,孫藥王堪稱菩薩心腸。卻如孫藥王預料的一樣,黑火藥的現世是一種變革。或許百年內還看不出來,但是千年以後,再來回顧將會發現黑火藥的誕生是多麼可怕的事情。”
沒有人比他這個二十一世紀人更有發言權,隻要了解熱兵器的發展史,完全可以不客氣的說一句:中國的黑火藥推進了世界曆史的進程,是世界兵器史上的一個劃時代的進步,讓兵卒之間整個作戰方法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革!
沒有黑火藥,就不存在熱兵器的出現。一切熱兵器,都是根據黑火藥的前提,一點一點的研究發展的。
清虛子想不到殺伐果敢的裴旻也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問道:“那國公既然知道如此?為何還要研發這黑火藥?”
裴旻怔怔的看著清虛子道:“這是曆史發展的必然性,不是任何一個人可以控製的了。就算今天,你我不研發出來,不久後的將來,黑火藥一樣會出現。時代的進步,是任何人都阻擋不得。既然阻擋不了,為何不順其自然,讓黑火藥發揮出它因由的價值?它能開山修嶺給天下百姓帶來便利,也能摧城拔寨,為我大唐將士減少不必要的傷害。能利國利民,為何要限製它,挽扼它的出現?”
清虛子默然不言。
裴旻看著清虛子道:“戰爭不會因為黑火藥的消亡而終結,也不會因為黑火藥的現世而終止。殺戮是因為人性人心,與黑火藥無半分關係。”他頓了頓又道:“道長可知在下不信佛道,為何對道教任其發展,對於佛教卻厭之入骨?”
“在我看來,佛道不管教義如何,不管核心文化如何!縱觀千年進程,有一個可笑的情況。道門,亂世下山救世,盛世閉關修行。佛教,亂世封山避世,盛世開山迎香火。兩教教義皆有悲天憫人之意,但到底誰真正心細蒼生,一眼可見。”
“道長不願見到黑火藥現世之心,裴旻能夠理解!但是道長您改變不了這一切,即便是孫藥王也不行。與其死守著那虛無縹緲又無濟於事的擔憂,不如用你的眼睛來見證一下,黑火藥給天下帶來的大利!”
清虛子無奈一笑道:“也隻能如此了,希望國公今後行徑,無愧今日之言。”
他並非真的讓裴旻說服,而是無可奈何。
裴旻已經知道了黑火藥的配方,調製出來不過是時間問題。他是否加入並不能阻礙黑火藥的誕生,與其如此,不如參與其中,親眼見一見,黑火藥的利弊。
裴旻大喜道:“二十年後,清虛道長比不會後悔今日決定。卻不知對於黑火藥,道長了解多少?”
清虛子道:“不比國公多,卻也不比國公少!三十年前,貧道與道友思邈兄切磋煉丹之術,思邈兄與《丹經內伏硫磺法》記載:硫磺、硝石各二兩,研成粉末,放在銷銀鍋,掘一地坑,放鍋於坑裡和地平,四麵用土填實。用三個皂角逐一點著,夾入鍋裡,硫磺和硝石燒為灰燼,再以木炭來炒,視為伏火。此法可消去硫磺、硝石之毒性,將之藥效激發出來。”
“貧道對思邈兄的醫術心服口服,唯獨煉丹術自詡不輸於他。改良了《丹經內伏硫磺法》,以硝為主要材料,取八兩硝,二兩硫磺輔以馬兜鈴三錢半,拌勻。掘坑,入藥於罐內於地平。放熟火一塊,下放裡內……結果,便如驚天雷響,將地炸出了一個大坑……”說著他拉來自己的道袍,露出了胸口的三處觸目驚心的疤痕,道:“藥罐的碎片炸裂開,射進我的身體。若非思邈兄發現的及時,貧道早已見三清道祖去了。貧道原以為是硝、硫磺、馬兜鈴之故,聽國公說及黑火藥配方,心底恍然!伏火的方子都含有炭,造成藥罐爆裂的原因並非是馬兜鈴,而是炭,二兩炭。”
裴旻眼睛一亮,大笑道:“如此說來,隻要八兩硝,二兩硫磺再加上二兩炭,便能製成黑火藥?”
清虛子道:“隻要國公的配方不錯,定然能成。就算不能,再輔以馬兜鈴,應該差不了。”
裴旻大笑道:“配方肯定錯不了的!”他起身作揖道:“在下替隴右百姓謝過清虛道長!”
雖然他們一直實驗也能實驗出黑火藥的配方,但是遠不及清虛子給的直接。
有了清虛子的方子,他們無需做多餘的實驗,隻需要微調比例便可讓黑火藥提前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