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的走廊裡,淨化燈投下慘白的光。
夜晚的急診電梯旁,黃海帶著兩個手下站定。
他神色陰鬱,眼角泛著青黑,那是連日來躲在鄉間農舍裡留下的痕跡。
電梯門打開,裡麵站著一個身著工裝的清潔工,口罩遮住了大半張臉。
他推著清理車,站在電梯角落,低垂著頭,手裡攥著拖把。
黃海抬腳邁入,兩個手下一左一右跟進。
狹小的轎廂裡,消毒水的氣味混著清潔劑的味道,刺激著每個人的鼻腔。
清潔工的右手緩緩滑向水桶,搭在桶沿上。
桶上蓋著一塊臟兮兮的抹布,那隻手在桶裡摸索著,似乎在尋找什麼。
“叮”的一聲,電梯在五樓停下。
門緩緩滑開,一個佝僂著背的老婆婆扶著門框走了進來。
她穿著一件褪色的棉襖,手裡拿著一張皺巴巴的化驗單,目光在電梯裡掃視一圈。
老婆婆眯著渾濁的雙眼,湊近化驗單。
她的手在微微發抖,臉上的皺紋裡藏著深深的倦意。
她抬頭看了一眼高大的黃海,又看了看他身邊神色冷峻的手下,咽了咽口水,轉向角落裡的清潔工。
“小夥子,你幫我看看這個……”老婆婆顫巍巍地伸出化驗單。
清潔工的手在水桶邊停住了。
他抬起頭,透過口罩看著這個滿臉病容的老人。
一瞬間,記憶中母親佝僂的背影與眼前的老人重疊。
那些年,他推著滿是泔水的破車,穿梭在街巷之間,就是為了給重病的母親多續命一天。
“大娘,我來看看。”他的聲音有些沙啞,接過化驗單,目光在數據上快速掃過,“這是血糖值,空腹測的有點高,您得……”
很快電梯停在了七樓。
黃海邁步走出,兩個手下緊隨其後。
清潔工的目光追隨著他們的背影,手指在水桶中收緊又鬆開。
最佳時機,就這樣從指間溜走。
他低頭繼續為老婆婆解釋著化驗單上的數據,眼神裡卻閃過一絲無奈。
……
電梯門在身後合攏,黃海的背已經被汗水浸透。
他沒有回頭,大步朝安全通道走去。
那雙穿在清潔工腳上的皮鞋,光可鑒人的鞋麵在記憶裡刺眼地閃爍。
不隻是鞋子,更是那雙眼睛,平靜得讓人發冷的眼睛。
十多年的黑道生涯,讓黃海早已練就了一身察言觀色的本事。
尋常人見了他帶人走過,目光裡要麼躲閃,要麼討好,要麼慌亂。
可那清潔工的眼神,乾淨得像一口水井,看不見絲毫波瀾。
“老大,蔡鬆的病房在八……”身後一個手下開口。
“閉嘴!”黃海壓著嗓子打斷,推開安全通道的門,“打電話,叫螳螂他們帶家夥過來,快!”
兩個手下麵麵相覷,卻也不敢多問。
一個掏出手機,一邊快步跟著下樓梯。
樓道裡回蕩著三人急促的腳步聲,灰色的水泥台階在眼前不斷閃過。
黃海的目光掠過每一個樓層的轉角。
這些年,他在道上摸爬滾打,早就學會了嗅到危險的氣息。
那個清潔工的存在,就像一團看不見的烏雲,壓得他喘不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