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市皇冠假日酒店,頂層。
窗外的城市燈火漸次亮起,茶室內卻隻點了一盞昏黃的落地燈。
紫砂茶具擺在紅木茶台上,熱氣從壺嘴緩緩升起。
秦天誠坐在主位上,身穿一件熨得筆挺的深藍色中山裝,花白的頭發梳得一絲不苟。
對麵的餘健看起來要年輕幾歲,頭發還是黑的,隻是鬢角有些花白。
他穿著一套深灰色的西裝,胸前彆著一枚單徽,坐姿端正,雙手規整地放在膝蓋上。
“這茶還合你的胃口嗎?”秦天誠親自給餘健添茶,語氣聽起來像是老友敘舊。
餘健端起茶杯,輕抿一口:“還是那個味道。”
“是啊。”秦天誠放下茶壺,靠在椅背上,“時間過得真快。”
餘健的手微微頓了一下,但很快恢複自然:“這些年承蒙秦哥關照。”
“關照談不上,都是你自己的本事。”秦天誠笑了笑,“不過話說回來,有些事情該辦的還是要辦,有些人情該還的還是要還。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茶室裡的氣氛變得微妙起來。
“江城那邊的事,你應該聽說了吧?”秦天誠換了個話題。
“聽說了一些。”餘健的聲音變得更加謹慎,“張建華的事?”
“不止張建華。”秦天誠站起身,走到窗邊,背對著餘健,“我記得上個月我們見麵的時候,你說江城那邊的事你會關注一下。結果呢?”
餘健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緩緩開口:“現在的情況比較複雜。省裡最近也不太平,很多事情我不方便直接出麵。”
“不方便?”秦天誠轉過身,臉上的表情依然平靜,但眼神中多了些什麼,“還是不願意?”
“不是不願意,是真的不方便。”餘健解釋道,“我現在這個位置,一舉一動都有人盯著。特彆是最近省裡在搞整頓,任何一個不小心都可能出問題。”
秦天誠重新坐下,重新給自己倒了杯茶:“你這話說得我有些不太明白。還記得當年你在縣裡的時候,那個女人的事情嗎?是誰幫你擺平的?”
餘健的臉色變了變:“我一直記著秦哥的恩情。”
“記著就好。”秦天誠喝了口茶,“那現在呢?你是想和我撇清關係?”
“絕對沒有這個意思。”餘健連忙擺手,“我是真的擔心現在出手不是時候。那個眾興公司的副總趙華玲,她家裡還有些關係。她父親雖然退下來了,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在衙門還是有些人脈的。”
“所以呢?”
“所以如果我們動作太明顯,很容易被人抓住把柄。”餘健斟酌著詞句,“特彆是現在這個敏感時期,上麵查得很嚴。一旦出事,不光是我,連秦哥你也會受到牽連。”
秦天誠放下茶杯,眼睛直視著餘健:“聽起來餘廳不是擔心我,是擔心你自己吧?”
這句話說得很輕,但在安靜的茶室裡卻顯得格外清晰。
“老餘,我們認識這麼多年了,我什麼性格你應該清楚。”秦天誠的聲音依然平靜,但房間裡的溫度似乎下降了幾度,“我從來不強人所難,但是我也不喜歡被人當傻子耍。”
餘健深深吸了口氣:“秦哥想要我怎麼做?”
“很簡單。”秦天誠重新倒茶,動作不急不緩,“江城國際廣場那個項目,必須停下來。”
“這……”餘健麵露難色,“那是重點項目,而且已經開工了。如果強行叫停,理由不好找。”
“理由還不好找?”秦天誠冷笑一聲,“環保不達標、手續不齊全、安全隱患……隨便哪一條都夠了。你在這個位置上這麼多年,不會連這點事都辦不了吧?”
餘健擦了擦額頭的汗:“可是這樣做的話,動靜會很大。眾興公司肯定不會善罷甘休,到時候鬨起來……”
“鬨起來更好。”秦天誠端起茶杯,“眾興公司在這個項目上投了多少錢,你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