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的暹羅行,我爸丟了太多東西。
入殮的時候我們才發現,他的魂兒被拽走了,即便死了,身子還在不停地抖,埋到地底下,都還在發出砰砰敲擊棺材的聲音。
他們說,那是靈魂在承受折磨,就牽扯著身子一起折騰,就算是變成骨頭了,也會嘩啦啦的動
而我這些年做的噩夢,或許也與此有關。
我得找到他的魂兒,終結這場噩夢,是我的噩夢,他的噩夢,同時也是三個寡婦的噩夢。
“敢問崔府君,何不點香?可見不祥?”瞎子的眼睛看不遠,皺眉問我。
他的手輕輕在門框上敲擊著,發出有節奏的聲響,隨著他敲擊的噠噠之響,我的身體也在微微晃動。
雖未移動位置,腳下卻也踩著罡法,似舞,似巫。
我頂著彩色的麵孔,臉部微微抖動,雙目一閉一睜,身上的紅黃雙色布雖顯潦草,卻無風自動,呼呼作響。
三支香煙在我手中捏著,並未點燃。
此時的我,像極了草台班子走下來的舞者,卻沒有華服點綴,隻有神似,形似,心似。
儺戲,又稱鬼戲,是最為原始的祭祀方式。
扮神,驅邪,消災,解厄。
按照我們胡派的規矩,應當披獸皮,帶木麵,穿彩袍,但現在沒有條件,隻能用簡單一些的方式替代。
最傳統的儺舞,戴的是名為“方相”的麵具,掌蒙熊皮,黃金四目,身後跟隨十二獸,各司其職,吞世間一切瘟疫,惡鬼,疾病,不祥。
後來,逐漸引入了各種神話,以及曆史人物,體係愈發壯大。
而我此時所畫之臉,乃是陰律司崔玨!
晝理陽間事,夜斷地府冤!稱之為判官之首!
我左手做出端書姿態,此為崔判形象中的“左手生死譜”!
儺戲的規矩很多,許多細節都要注意,但是在我爸去暹羅之前,我曾聽他說過一句話。
在緊急情況下,所有的規矩都能簡化,隻需要記住一點。
沒有麵具的時候,你是人。
戴上麵具的時候,你是神!
眼前,那之前被帶到椰樹林中離開的女人神色木訥,呆呆朝著她所住的房子就要走去。
而那個男人,則是對著牆壁瘋狂的磕頭,口中不斷念叨著:“不可念佛!不可念佛!”
不可念佛,不可講道,不可說咒,不可性交,不可入林,不可不敬!
不可!不可!不可!
砰砰聲響,越來越盛,陰風陣陣,好似鬼哭。
四方細小砂石都被陰風吹起,劈裡啪啦的落在我身上,如同某些古怪的東西在示威一般。
念佛人磕頭的聲音,也越來越重。
我的麵孔,也抖得越來越頻!
下時間,腳下一陣風沙起,我舞步淩厲,雙手剛猛。
島上規矩很多,但儺可破!看著此時怪異的兩人,我口中發出了一陣陣吆喝,從淺到深,從低到高!
“儺!儺!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