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朗渾渾噩噩地看著眼前這一慘狀,神色麻木。
底下那個滿臉血跡,像啞巴一樣張嘴卻說不出話來的混賬,是他嗎?
被塵封的記憶,被打開一道門,噴湧而出。
袁朗的表情活過來了。
他瞪大雙眼,眼裡閃過一絲震驚,緊接著是濃濃的痛苦和悔恨。
他雙手抱頭,蹲在地上,眼淚鼻涕橫流。
他全想起來了!
原本,組織已經在討論給他提乾的事了。隻要順利通過這次拉練!
可是,偏偏發生了意外。
新手炮兵定位出了錯。
本來,這個錯誤不會造成太嚴重後果。領導在選定拉練區域時,已經考察過附近的情況。
這塊石灘應該是沒有人的。
但架不住有兩個走丟的兵,違反規定,乘坐民眾的三輪車,抄近道,走小路!
袁朗的腦海裡,不斷浮現一張張熟悉的臉。
陳東陽重新報名高考了,以他的成績,是可以考上軍校的。
“朗子,你跟我一起考吧。我喜歡部隊,隻有當軍官,才能在這條路上走更遠!”
“朗子,戰友情,一輩子。無論我們身處何方,你都是我好兄弟。”
袁朗心如刀絞,陳東陽是用身體給自己擋住致命攻擊的好兄弟啊!
老大爺葬禮上,小男孩坐在輪椅上,膝蓋以下,空蕩蕩的。
他就像一具空殼,知道自己再也不可能實現夢想,再也沒有未來了。
從全國各地趕來的退伍兵和現役軍官,在老爺子的棺材前,摘帽,敬禮。
他們忍著內心的哀痛,齊齊無視一直跪在棺材前的袁朗。
一幕幕流轉,記憶定格在事後的領導辦公室。
連長,營長,團長一根接一根抽煙,辦公室裡煙霧繚繞。
團長嘶啞著嗓音,緩緩開口:“你本是個好兵。”
袁朗的神色刹那間變得慘白,他不敢聽接下來的話,直接開口道:“我想申請退伍。”
“好。”
袁朗脫下軍裝,捧著一束菊花,來到陳東陽墓前,望著墓碑上笑容燦爛的陳東陽,久久無言。
有些人雖然活著,但實際上已經死了,仍在走動的,不過是一具行屍走肉。
光柱上空,化作雲朵和太陽的光暈,滿足地一閃一閃。
【藍星人類真是一座寶庫。真是無法理解陳東陽撲向袁朗的動機。他活著,比袁朗活著更有價值。理性來看,這種選擇是不明智的。毫無價值,隻基於情感的利他性。】
【但這份情感,很美味,如烈性醇酒,瞬間爆發。】
【我更喜歡永恒的愧疚和自責。袁朗本可以去死,卻選擇帶著這份愧疚,麻木地活著。多麼複雜,矛盾的情感。】
【難道這就是穗星文明和蟲族,想要從人形碳基生物身上獲得的東西?】
【不可能。在蟲族看來,感情是最無用的東西,是需要隨時修剪的枝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