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徐鋒剛剛踏入都察院的衙署大門。
他立刻敏銳地察覺到,今日衙門裡的氣氛,比昨日更加詭異。那些平日裡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同僚們,看他的眼神,簡直像是在看一個即將被送上斷頭台的囚犯。
昨日,那些眼神中還隻是夾雜著些許不易察覺的酸意和嫉妒,今日,卻已然變成了赤裸裸的幸災樂禍,甚至還有幾分憐憫,仿佛他徐鋒已經大禍臨頭。
“喲,這不是徐大人嗎?今兒個來得挺早啊!”昨日那幾個對他冷嘲熱諷的禦史,今日更是肆無忌憚。
其中一個吊梢眼,留著兩撇鼠須的李禦史,皮笑肉不笑地湊了過來,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周圍的人都聽見。
“徐大人,聽說您查案查出了大名堂,連早朝上都為了您吵翻天了?嘖嘖,真是年少有為,前途無量啊!”
他話鋒一轉,語氣中充滿了毫不掩飾的譏諷。
“不過啊,徐大人,這京城的水,可深著呢!有些案子,看著是功勞,說不定啊,就是個催命符。您可得小心著點,千萬彆查著查著,把自己給折進去了,那可就成了天大的笑話了!”
旁邊另一個矮胖的王禦史也陰陽怪氣地幫腔。
“就是!李兄所言極是!徐大人,咱們做禦史的,還是得眼睛擦亮點,什麼人能惹,什麼人碰都不能碰,心裡得有數。彆為了些不相乾的升鬥小民,把自己好不容易掙來的前程給搭進去,那才叫得不償失呢!”
那矮胖的王禦史話音剛落,徐鋒臉上的表情卻無甚變化,反而露出一抹古怪的笑意,拱了拱手,聲音朗朗。
“多謝王大人、李大人提點!”他笑容“誠摯”,“下官初來乍到,許多規矩還不甚明了。若此番當真能將鎮國侯府這樁案子查個水落石出,證明我大乾律法昭昭,陛下聖明,那也是托了諸位同僚平日指教的福。屆時,下官一定向陛下奏明,此案功勞,乃我等都察院同心戮力之果,當與諸君共享!”
此言一出,那幾個原本等著看徐鋒窘迫模樣的禦史,臉皮瞬間漲成了豬肝色。
李禦史那兩撇鼠須抖了抖,指著徐鋒“你你你”了半天,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王禦史更是被噎得直翻白眼,
這小子是真傻還是裝傻?聽不出我們是在譏諷他?還想拉我們下水?!
他們聽得出來,徐鋒這番話,看似客氣,實則暗藏機鋒。
若他們再阻撓,便坐實了與鎮國侯府有所勾結;若他們不言語,便是默認了徐鋒這“共享功勞”的說法。
一時間,幾人麵麵相覷,竟是騎虎難下。
徐鋒不再理會他們精彩紛呈的臉色,目光在堂中掃了一圈。他今日特意早到,便是想與王老禦史商議後續。
隻是,往日裡總是比他更早抵達的王老禦史,今日卻不見蹤影。
王老為人耿直,斷不會無故缺席,莫非……徐鋒心中微沉,一股不祥的預感悄然浮現。
他略作收拾,取了些卷宗文書,便徑直朝衙署外走去。
無論如何,案子不能停。
昨日還有幾處受害人家屬未及走訪,今日必須問個清楚。
剛踏出都察院大門,徐鋒便察覺到街麵上異樣的目光。
那些往來的行商走卒,街邊閒談的百姓,原本各自忙碌,卻總有那麼幾道視線,如同芒刺在背,黏在他的身上,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看,就是他,那個新來的徐禦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