靛青道袍帶起的風,裹挾著深山古觀特有的香燭煙火氣與草木清氣,瞬間衝散了公寓裡精心調製的雪鬆香氛。
那氣息並不難聞,卻帶著一種厚重的、不容置疑的古老威壓,如同無形的山巒,沉甸甸地壓在客廳的每一寸空氣裡。
門外的兩名道人,如同兩尊從壁畫中走出的護法神將。
高個道人立於前,身形挺拔如鬆,靛青道袍的雲紋在樓道冷光下流淌著內斂的暗芒。
他麵容冷峻,膚色是常年不見陽光的蒼白,下頜微微抬起,眼神如同兩口深不見底的古井,幽邃無波,卻帶著一種穿透皮囊、直刺靈魂深處的審視。
那目光落在林默身上,沒有好奇,沒有驚訝,隻有一種居高臨下的、如同在評估一件物品價值的漠然。
他身旁稍矮的道人,同樣神情肅穆,嘴唇抿成一條冷硬的直線,眼神銳利如刀,在蘇晴身上短暫掃過時,那銳利中更添了一絲毫不掩飾的倨傲和排斥,仿佛她的存在本身就是對這清靜道心的玷汙。
沒有問候,沒有通名。
高個道人的目光鎖定林默,聲音平板無波,每一個字都如同冰冷的玉石相擊,帶著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林默?”
林默站在客廳中央,身形未動,隻是迎著那兩道極具壓迫感的審視目光,眼神平靜如深潭:“是。”
“吾等奉清虛觀玄誠、玄靜二位師叔法旨而來。”高個道人聲音依舊沒有起伏,如同廟堂之上的宣讀,“觀汝近日所為,直播喧嘩於市井,施術顯異於俗目,已違玄門清修避世、不擾塵寰之本旨。更兼手段奇詭,師承不明,疑涉邪異。”
他頓了頓,那古井無波的眼眸深處,終於掠過一絲極其細微、卻冰冷刺骨的警告之意。
“二位師叔念汝或為玄門支流,或有微末可取之處,特賜恩典。”稍矮的道人接過話頭,聲音同樣平板,但那份倨傲已近乎訓斥,“允汝參與下月於龍虎山舉辦之‘龍門’玄門交流會。此乃汝洗脫嫌疑、正本清源之唯一機會。屆時,自有玄門宿老辨汝真偽,定汝去留。”
他向前微踏半步,無形的壓力陡增,目光如同冰冷的錐子刺向林默:“然,交流會前,汝需即刻收斂行徑!不得再行那等嘩眾取寵、驚擾世俗之舉!更不得再以術法顯異,惑亂人心!當深居簡出,靜思己過!否則……”他話未說儘,但那未儘之意比任何威脅都更具份量——清虛觀的怒火,絕非世俗法律可比!
客廳裡一片死寂。
蘇晴站在一旁,臉色微白,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兩名道人身上散發出的、遠超玄明玄清的沉凝道韻和冰冷威壓,如同置身**年古刹的森嚴殿宇之下,連呼吸都變得困難。她擔憂地看向林默。
林默依舊沉默。
他微微垂著眼瞼,目光似乎落在地毯繁複而冰冷的幾何紋路上。
窗外璀璨的霓虹透過巨大的落地窗,在他沉靜的側臉上投下變幻的光影,明暗不定。
那兩道如同實質的、充滿審視和警告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仿佛隻是拂過石像的微風。
高個道人見林默不語,那古井般的眼眸深處,終於掠過一絲不耐。
他聲音更冷,如同凝冰:“汝可聽清?此乃法旨,非是商議。玄門自有玄門的規矩,非汝等野狐禪可肆意妄為之地。收斂行徑,靜待‘龍門’,此乃汝唯一出路。”
“野狐禪”三字,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
林默低垂的眼睫,幾不可察地顫動了一下。
稍矮的道人見狀,以為林默被震懾,或是羞惱無言,嘴角勾起一絲極其細微、卻充滿輕蔑的弧度,聲音帶著不加掩飾的鄙夷:“怎麼?無話可說了?還是自知根腳不正,羞於啟齒?吾等觀汝行徑,東拚西湊,雜而不純,毫無章法,恐連師承名號都羞於示人?一個藏頭露尾、隻知在俗世裡裝神弄鬼的……”
“——廢物!”
最後兩個字,如同淬了劇毒的冰針,從矮個道人口中清晰地吐出,帶著赤裸裸的羞辱,狠狠刺向林默!
“也配妄談‘玄’字?也敢覬覦我玄門正統的‘龍門’……”
就在“廢物”二字落下的瞬間!
嗡——!!!
一聲低沉到近乎無聲、卻又仿佛直接在靈魂深處炸開的雷鳴,毫無征兆地響起!
不是聲音,而是空間的震顫!
是整個客廳裡所有無形無質的氣機,被一股源自洪荒、統禦萬靈的至高意誌,瞬間攥緊、凝固、然後狠狠碾壓發出的哀鳴!
林默猛地抬起頭!
他眼底深處,不再是平靜的深潭,而是驟然燃起的、熔金般的冰冷怒焰!
那怒焰並非狂暴,而是極致的森寒與威嚴!
背部的衣衫之下,沉寂的符骨仿佛感受到了那刻骨的羞辱,驟然蘇醒!
並非金光透體,而是無形無質、卻足以凍結靈魂的——龍威!
轟!!!
一股難以言喻的、沛然莫禦的恐怖威壓,如同無形的天穹崩塌,以林默為中心轟然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