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被驅散,但病房內依舊殘留著能量風暴肆虐後的狼藉。
焦糊味混合著濃烈的臭氧氣息,彌漫在空氣裡。被金光瞬間燒毀的監護儀屏幕漆黑一片,邊緣冒著縷縷青煙,各種管線無力地耷拉著。
隻有角落一台備用的基礎生命監測儀,還在頑強地工作,屏幕上那條微弱卻穩定的奇異波形,是這廢墟中唯一的生機證明。
陳隊靠在冰冷的合金牆壁上,大口喘息,胸腔裡心臟擂鼓般狂跳,幾乎要撞碎肋骨。
冷汗浸透了他的內襯,黏膩地貼在皮膚上,帶來一陣陣寒意。
他低頭,死死盯著手中那塊已經徹底變成死灰色的逆鱗殘片。
殘片冰冷沉重,像一塊普通的焦石,再無半分邪異氣息。
但殘片表麵,那副由無數細密金色光點構成的、如同大地血管般的立體脈絡圖,卻深深烙印在他的視網膜上,揮之不去。
京都三環地鐵線…核心樞紐…龍脈經絡?
這個念頭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上他的心臟。他猛地攥緊殘片,指骨發白,幾乎要將它捏碎。
“隊長!裡麵怎麼樣?!”
隔離門外傳來士兵焦急的詢問和拍打聲,防彈玻璃後是幾張寫滿驚疑的臉。
“…沒事!能量波動暫時平息!林默生命體征…穩定!”陳隊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翻騰的心緒,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嘶啞,“保持警戒!任何人不得靠近!通知技術組,準備最高等級能量屏蔽材料,重建這間病房的隔離層!快!”
他必須立刻封鎖這裡發生的一切!逆鱗殘片的變化,那詭異的龍脈圖,還有林默體內那股蘇醒的力量…任何一點泄露出去,都可能引發難以想象的震蕩!
士兵們領命而去,腳步聲急促遠去。
陳隊將殘片小心放回合金箱,鎖死。他走到病床邊,俯視著林默。
青年依舊昏迷,臉色卻不再是那種死氣的灰敗,反而透出一種玉石般的溫潤,隻是依舊蒼白。
眉宇間那深重的痛楚似乎也平複了一些,呼吸變得悠長而微弱,帶著一種奇異的韻律。
他的意識,並未停留在冰冷的病房。
識海深處,一片破碎的金色荒原。
這裡曾是浩瀚的精神海洋,如今隻剩下乾涸龜裂的大地,裂縫縱橫交錯,如同被巨神撕裂的傷口。
天空是混沌的暗金色,低垂壓抑,布滿蛛網般的裂痕。
破碎的記憶碎片如同流星,帶著淒厲的尾焰,在這片瀕臨崩潰的空間裡無序飛濺、湮滅。
劇痛、虛弱、深入骨髓的空虛感,如同冰冷的海水,從四麵八方擠壓著林默殘存的意識體。
他感覺自己像一粒微塵,隨時會被這空間的崩潰徹底碾碎。
就在意識即將徹底沉淪於虛無的深淵時。
一點微光,在乾涸識海的最深處,幽幽亮起。
那光芒如此微弱,如同風中殘燭,卻帶著一種穿越萬古的溫暖與堅定。它頑強地穿透了混沌的暗金天幕,驅散了意識體周圍一絲冰冷的絕望。
林默的意識被那點微光吸引,如同飛蛾撲向最後的火焰。他艱難地“飄”了過去。
光芒的中心,一道無比熟悉、卻又無比虛幻的身影,靜靜懸浮。
是師父!
並非生前的模樣,而是由無數細碎、明滅不定的光點勉強勾勒出的輪廓,虛幻得仿佛隨時會消散。
麵容模糊不清,唯有一雙眼睛,清澈、溫和,帶著洞悉一切的悲憫與難以撼動的執著,穿透了時空,落在林默的意識上。
“默兒……”師父的聲音並非真實的聲音,而是一道意念,直接在林默瀕臨潰散的意識核心中響起,帶著撫慰靈魂的力量,驅散了部分蝕骨的劇痛。
“師…師父!”林默的意識劇烈波動,如同溺水者抓住了浮木,無儘的委屈、傷痛、迷茫和看到至親的巨大衝擊,幾乎要將他這最後的意識體衝垮。
“痛…好痛…身體…識海…都碎了……”他傳遞出的意念斷斷續續,充滿了無助。
師父的虛影微微搖頭,虛幻的手掌似乎想撫上林默的意識,卻無法觸及:“肉身如舟,載魂渡海。舟可碎,魂不可熄。識海如鏡,映照本心。鏡可裂,心不可迷。”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林默意識體的表象,看到了他背後那布滿裂痕、黯淡無光的符骨投影。
“符骨非骨,龍影非龍。”師父的意念帶著一種開悟的力道,“此乃…心火所鑄,意誌所凝,眾生願力…薪火相傳!”
眾生願力?薪火相傳?
林默的意識茫然。他想起九龍山血池中,師父殘念最後的呐喊——“守山河龍脈!”
那是師父的執念,可這與他何乾?他隻想活下去,想替師父討回一個公道!這山河太大,他背負不起!
就在這時,林默的意識體猛地一震!
一絲微弱卻極其純淨、溫暖的力量,如同涓涓細流,突兀地從外界滲透進來,融入了他枯竭的識海荒原!
這股力量不同於符骨的金光,也不同於逆鱗的凶戾,它帶著一種…嘈雜而蓬勃的生命氣息!
仿佛無數個微弱的聲音彙聚在一起,形成了一道溫暖的光束,穿透了識海空間的壁壘!
病房內。
厚重的隔離門外,響起一陣輕微的騷動。
“蘇小姐!您不能進去!陳隊有命令!”士兵的聲音帶著焦急的阻攔。
“讓開!我帶了東西!能救他的東西!”一個清亮而急切的女聲響起,帶著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是蘇晴!
緊接著,是陳隊壓低聲音的詢問和幾句簡短的交談。
氣密門無聲地滑開一道縫隙。
蘇晴的身影閃了進來。
她風塵仆仆,臉上帶著長途奔波的疲憊,發絲微亂,昂貴的羊絨大衣下擺甚至沾著泥點。
但她的眼睛卻亮得驚人,如同燃燒的星辰,充滿了不顧一切的決絕。
她懷裡緊緊抱著一個特製的、閃爍著幽藍色光芒的便攜式量子加密數據硬盤。
“陳隊!這個!快給他!”蘇晴沒有任何寒暄,直接將硬盤塞到陳隊手裡,目光急切地投向病床上依舊昏迷的林默,“我聯係了所有能聯係的人!發動了我的粉絲,聯係了張總的商會,還有那些…那些被林默在直播裡救過、或者隻是看過他破局的人!”
她的語速極快,帶著壓抑的激動:“我告訴他們,林大師為破邪祟、護山河,重傷瀕死!告訴他們,我們需要信念!需要希望!需要…需要為他祈福!哪怕隻是發一條彈幕,一個點讚!”
蘇晴指著那個小小的硬盤,聲音微微發顫:“這裡麵,是過去十二個小時內,來自全國、甚至世界各地,彙聚到我指定服務器上的…超過一千三百萬條實時祈福信息!評論、彈幕、點讚、甚至隻是停留觀看的意念數據流!我用最快的算法,剝離了所有冗餘信息,隻提取了最核心、最純淨的‘祈願’和‘信念’的量子態能量編碼!”
陳隊瞳孔猛地一縮,難以置信地看著手中這個冰冷的硬盤。他瞬間明白了蘇晴想做什麼!這簡直是…瘋狂!
“胡鬨!這根本不是醫學!這是玄學!而且是毫無先例的玄學!”陳隊下意識地想拒絕,這太不可控了!
“那你們醫學的手段有用嗎?!”蘇晴猛地抬頭,毫不畏懼地迎上陳隊銳利的目光,眼眶發紅,“他躺在這裡,靠的是你們冰冷的儀器還是他自己骨頭裡的東西?!陳隊!我們沒有時間了!試試!哪怕隻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我感覺得到…他需要這個!他需要…有人記得他!有人相信他!”
她的聲音帶著一種奇異的篤定,仿佛某種直覺在指引。
陳隊看著病床上林默蒼白卻似乎平和了幾分的臉,又低頭看了看手中這個蘊含著千萬人無形信念的數據核心。他想起了符骨吞噬淨化逆鱗邪氣時的霸道金光,想起了那聲靈魂深處的龍吟…
他猛地一咬牙,眼神變得狠厲:“技術組!接入設備!把數據核心的能量流,用最低功率、最溫和的頻譜,導入林默的生命維持係統接口!快!出問題我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