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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碩手頭的動作猛地頓住，喉頭下意識有些發澀。
江南似乎毫無所覺，隻是語氣平淡的低聲解釋。
“我小時候並不受生母江嵐的歡迎。她覺得我天生蠢笨無可救藥，從來不願意花費時間教我任何東西。在她身邊那段時間，我其實連進入核心實驗區的資格都沒有，最多就是幫大家查查資料，寫寫論文草稿，打打雜。”
“所以在剛進光學實驗室的時候，沒人願意教我，我就自己偷偷看，偷偷模仿，也算是‘偷師學藝’。有些細節，如果沒人當麵指點或者操作規程寫得不夠詳儘，就很容易出錯。”
江南說起這些的時候聲音並不激烈，甚至沒什麼情緒起伏。
但看慣了大場麵的王碩卻覺得心頭堵得厲害，甚至鼻頭有些發酸。
他一直知道江南跟生母關係不好，但隻要想到擁有這樣搞天資的江南在羽翼未豐時非但沒有得到親生母親的照顧，反而被最親近的人敵視、針對、甚至背後抹黑水，心臟就難過得發酸發脹。
人人都覺得江南天資出色、情緒穩定，穩重成熟到根本不像這個年齡段的孩子。
但如果不是經曆的事情太多，知道身後無人可依，江南又怎麼會養成這樣大事麵前不動聲色的性格。
想也知道他這些年吃了不少苦頭……
王碩的眼底閃過極其複雜的神色，有驚訝，有了然，有突然湧起的強烈歉意，甚至幾乎無法化開的慚愧。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小心翼翼、聲音乾澀得問：“江嵐……不，你母親她，這樣對你……是不是也是因為你的父親從小就不在你身邊？”
一句話而已，王碩問得萬分艱難。
不過江南沒什麼受傷的神色，反而冷笑著低嗤了一句。
“是，也不是。”
“江嵐的確因為那個男人拋下她遷怒於我，覺得我的存在是她的汙點，是她失敗人生的證明。所以一直很討厭我，在家裡對我視而不見，巴不得沒我這個孩子。”
說著，他銳利的目光直直看向王碩，“但是王隊長，最終導致我們母子關係徹底破裂的，是她的愚蠢和傲慢。她認錯了人，她的想法徹頭徹尾全是錯的，但她不想承認，所以她隻能死死守住那點錯誤的觀念，甚至因為不想認錯越走越偏，寧願相信自己的偏見也不願正視事實。”
王朔被江南眼中那一閃而逝的譏諷和冷意刺了一下。
他能感覺到，江南已經從過往曾經遭受的苦難中走了出來，否則不會言語平和的說出這番話。
但他越是這樣，越是證明曾經的江南在被母親傷害這件事上應該吃了不少虧，結合江南曾經說過所謂的“前世不得好死”的結局，如今王碩再看向神色平靜的江南，甚至感覺到了一絲後怕的冷意。
如果當初江南沒有走出來，或者江嵐瘋得更徹底一點，那這個孩子……這個被所有人公認為“科研紫薇星”，甚至被龍老和最上層看好有機會帶著華國科研走向世界的“大寶貝”，是不是真的會按照他所說的前世死局走下去……
王碩勉強笑了笑，臉色說不出的蒼白。
隨後，他步伐有些僵硬得走到旁邊那台儀器旁，迅速轉移了話題：“……好，那我們繼續。這個基礎合成的關鍵，其實在於溫度和壓力的瞬時匹配，你看看這裡……”
實驗室一問一答的聲音接著響起，透著一股難言的默契。
江南仿佛也將剛才那短暫暴露的童年傷痕拋之腦後，重新變回那個聰慧冷靜、吸收知識快得驚人的學生。
短短一夜，他幾乎熟悉了核心實驗區大半的高精尖設備，如饑似渴地吸收著王碩“教授”的知識。
與此同時，江南也無比清晰得意識到，王碩在教導他使用前沿實驗器材時，講解深入淺出，明顯有著深厚的研究功底和知識儲備，這不可能是一個專門的“調查組組長”能具備的。
但在麵對其中幾台最新定製設備時，王碩的講解雖然無可挑剔，但在操作演示時，偶爾會流露出一種臨時才看過操作手冊的生澀感。
他不可能是個單一的調查組組長，反而像江南以前猜測的那樣，是個資深研究專員，且級彆不低。
但同時，他接觸項目核心區這些設備的時間應該並不長，比自己早不了多少。
這位“空降”的基地負責人，與其說是上級指派，更像是有備而來。
或者說，他，就是奔著自己來的。
在王碩沒有注意到的角落，江南的眼底閃爍著思索的微芒。
直到窗外的天色漸漸泛起魚肚白，金色的陽光暖融融得灑進實驗室。
王碩才恍然驚醒，意識到自己見獵心喜，居然就這麼拖著江南說了一整夜。
“本來打算這些今天跟你說的，結果提前一晚就開始了，還耽誤了你休息，是我講太多了。”
他從沒有跟江南單獨相處這麼久，那氣氛太美好太默契，王碩中間一度忘記了時間。
江南笑得清澈又活潑。
“沒關係，是我該謝謝您才對。免費教會我這麼多東西，本來就睡不著，還能學到這些是我占大便宜了。”
他順勢拿起手機擺出自拍的架勢。
“王隊長，紀念咱們徹夜的‘戰鬥’，拍個照唄。”
神色一愣，想到江南不過也就是個剛畢業的大學生，王碩無奈笑了笑，不想掃江南的性，終是打破原則湊了過去。
江南笑眯眯麵對鏡頭：“好，比個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