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之湧上來的,是幾乎讓人窒息的死寂。
江家夫婦這才想起來打量江嵐身上的傷勢,也才注意到,這個向來要強好勝的小女兒,現在竟傷到了這個程度。
就像一盆被掐斷生機的花,從角度扭曲的手臂,到蒼白枯瘦的臉頰,甚至死寂無光的雙眼,都透著一股不祥的氣息。
原本準備好的謾罵和指責突然就堵在喉間,再也說不出口。
他們是不喜歡江嵐,覺得她執拗強勢,遠不如溫柔貼心的江葉討喜,覺得她拚命想證明自己想拿第一的樣子很不體麵。
江嵐越優秀,就會襯得他們偏愛的江葉越平庸,他們就會越討厭這個女兒。
但與此同時,在彆人誇讚他們教導有方女兒也很爭氣時,他們也曾真心為這個女兒感到自豪。
他們說不出自己對江嵐的欣賞,好像那樣反而會映照出他們本身的平庸和不堪,映照出他們的偏疼和選擇的錯誤的。
他們習慣了打壓江嵐來彰顯自己的正確和強大。
但是“死”,他們從未把這個詞跟江嵐聯係在一起過。
這個字眼很嚴重,嚴重到他們那顆常年功利冷漠的心,在接觸到這個字眼的那一刻,就不受控製的劇烈顫抖。
聯想到自己剛進門時什麼都不管,直接對江南劈頭蓋臉一頓罵,說出的那些刻薄的字眼,一種混合著擔心與後怕、還有一點微妙的愧疚與恐懼的複雜心情猛地在心頭湧現。
難聽的話,怎麼都說不出口了。
江父的臉色難看至極,嘴唇囁嚅了一句,最終隻留下一句“你……總之你好自為之”,就帶著江母走了。
那背影說不出的慌亂,甚至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沉重得房門“砰”得一聲關上。
病房內一片死寂,安靜得隻剩江嵐自己的呼吸。
她甚至覺得天花板也似在不斷變低,逼近,把她站立的一小塊空間擠壓成了無形的棺材。
她站了很久,心情無悲無喜,隻是有種累到極點的無力與虛無。
她看著不遠處的窗外,正有兩個熟悉的身影迫不及待得往外逃去,好像在避開什麼蒼蠅或瘟疫。
她有那麼招人煩嗎?
彆說愛了,連一絲憐憫都得不到?
江嵐想扯一扯嘴角,卻發現自己無力得連扯動麵部肌肉都做不到。
原來,擊碎所有幻想接受現實並沒有想象中那麼痛,隻有一種徹骨的冰涼。
她終於不用再為他們找任何借口了,也不用再找任何方式得到他們的認可。
她悲哀得承認自己就是六親緣淺,就是沒有父母疼愛,這就是她江嵐的命。
突然,病房門被護士敲響。
她神色複雜得看了眼江嵐,遞過來一個牛皮紙袋。
“江女士,法院的人寄過來的,需要本人簽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