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舜臣說著,眼眶竟有些發紅,
"王上特地備下國禮三十六箱,其中高麗參千斤,夜明珠十對,還有我朝鮮秘製的泡菜......"
"且慢。"
賈玌突然抬手打斷,嘴角微微抽搐,臉上浮現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誰稀罕那玩意......!
他緩緩將那份禮單推到案幾邊緣,指尖在黃花梨木上輕輕一叩。
大堂內的氣氛頓時為之一變。
"李將軍,"賈玌的聲音忽然嚴肅起來,"本督奉皇命征討建州,救朝鮮於水火,這本是天子仁德。要謝,也該謝我大慶皇帝陛下才對。"
李舜臣聞言,連忙叩首道:
“都督明鑒!我朝鮮國王已派特使攜國書前往京城,叩謝天恩。
隻是此番都督親率大軍,神威赫赫,一路勢如破竹,將建州賊寇打得落花流水,解救我朝鮮萬千子民於水深火熱之中;
我朝鮮上下對都督亦是感激涕零,這些薄禮,實在不足以表達我等心意。”
賈玌這才微微頷首,神色稍霽。
“李將軍快快起來說話。
本督知曉朝鮮上下的心意,但我大慶向來以仁義為本,出兵遼東,一是為雪國恥,二是為保一方安寧,並非貪圖他國財物。”
李舜臣站起身來,恭敬地垂手而立,聆聽賈玌話語。
“不過嘛...兩國邦交,重在情誼。朝鮮與我大慶相鄰,唇齒相依。
如今建州已滅,周邊局勢尚不明朗,本督希望朝鮮能與我大慶守望相助,共保邊境太平。”
賈玌目光炯炯,直視李舜臣。
李舜臣忙不迭點頭:“都督放心,我國王早有此意。隻要大慶有所吩咐,朝鮮必定全力以赴!”
李舜臣的話音未落,額頭已然滲出一層細密的汗珠。
他偷偷抬眼看向賈玌,隻見那位年輕的統帥正若有所思地把玩著手中的青玉酒杯,酒杯在他手指間流轉出幽冷的光。
"都督..."李舜臣咽了口唾沫,又添道:"這些禮物實在粗鄙,但確是朝鮮上下的一片赤誠之心。請都督萬勿推辭..."
大堂內陷入片刻寂靜。
賈玌忽然輕笑一聲,將酒杯往案幾上一放。
"好,既然是朝鮮王的誠意,本督便代軍中將士謝過了。"
他的目光掃過那份禮單,意有所指地補充道:
“不過嘛!本督倒是有一見事需要李將軍去辦......!”
李舜臣聞言眼中陡然迸出喜色,腰杆不自覺地挺直了幾分。
他臨行前,朝鮮王曾在密旨中痛徹叮囑:"賈玌此人不過十七便已掌北境兵權,將來必是中原砥柱。我朝鮮地處東北,夾在各大勢力之間,若不抱緊這條大腿,他日倭寇再來、滿清餘孽複起時,誰人能救?"
想到此處,李舜臣立刻躬身行禮,聲音都比剛才洪亮了幾分:
"都督隻管吩咐!我國王有令,但凡都督所需,朝鮮必傾國相報!"
賈玌滿意地點點頭,等的就是這句話!
"本督要你在漢城立一座功德碑。"
"功德碑?"李舜臣微微一怔。
"不錯。"賈玌站起身,負手踱步,"碑文需詳載此戰始末,記我大慶王師如何雪國恥、滅建奴、救朝鮮於水火。更要刻上——"
他忽然轉身,目光如電:
"朝鮮永為大慶藩屬,世代效忠!"
李舜臣心頭一震,但轉念一想,這要求反倒正中下懷。
他當即跪地叩首:
"末將這就傳信回國,請王上立即著手辦理!
定當選用最好的石料,請最好的匠人,將這功德碑立在我朝鮮王宮正門前——!"
熊文龍、毛誌遠幾人對視一眼,臉上浮現出疑惑之色。
毛誌遠忍不住低聲嘀咕:"都督今日怎麼在意起這些虛名了?"
熊文龍嗤笑一聲,捏著酒杯道:"怪哉!往日不是最煩這些繁文縟節嗎?"
蘇瑾言眼珠微轉,若有所思。
賈玌聽著這些碎語,表麵依舊從容,心中卻掀起驚濤駭浪——
『幸好想起來了,差點晚節不保!』
他腦海中浮現出前世某國史書中那個恐怖畫麵:
【唐太宗征高句麗時,天策上將李世民親率大軍,卻被一個不知名的朝鮮將領一箭射瞎左眼,自此性情大變,晚年更是昏聵不堪......】
"若是換成我......豈不是要被他們戴上項圈、拴著狗鏈,聽從朝鮮大軍的話攻打皇太極?!"
想到這裡,賈玌頓覺後背發寒,手掌不自覺地按在了腰間的尚方寶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