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玌笑著搖搖頭:"談不上遺憾。隻是感慨罷了——本來以為這場仗最少也要打個兩年半才能見分曉。"
賈玌望著遠處被晚霞染紅的渾河,惋惜地搖了搖頭:"不過...倒是有一件事讓我頗為惋惜。"
這句話立刻勾起了眾將的好奇心,性子最急的史霖第一個跳起來:
"都督快說說,什麼事能讓您覺得惋惜?難道還有美中不足之處?"
賈玌轉過身來,目光在每一張黝黑堅毅的麵龐上緩緩掃過。
其餘將領也都好奇地圍了過來。
"你們個個都是能征善戰的猛將,可皇太極的首級——"賈玌聲音驟然拔高,"怎麼就沒人能在萬軍之中給本督摘來?!"
眾將臉色驟變。
史霖瞪圓眼睛結結巴巴:"都、都督的意思是..."
"本意讓爾等爭個萬戶侯!結果你們一個個的,真是讓我失望透頂......”
賈玌這番話猶如驚雷炸響,眾將腦中轟然作響,瞬間明白了其中深意。
熊文龍魁梧的身軀猛地一震,黝黑的臉膛漲得通紅:"末將...末將愚鈍!"
他重重跪倒在地,鎧甲砸在岩石上發出沉悶的響聲,"都督故意不出手,原來是要給末將等掙個萬戶侯的機會!"
毛誌遠麵色蒼白,手指不自覺地顫抖:"難怪...難怪最後決戰時,都督始終坐鎮中軍...,是末將...辜負了都督一片苦心!"
便是蘇瑾言也是震驚的看著賈玌,最後無言,隻是對著賈玌深深一禮。
在座的誰不知道賈玌武力如何,堪比天神下凡、霸王在世!
若真要貪圖這份功勞,就以正黃旗的軍陣,能攔下都督?!
眾人心中都是湧起一個念頭:
都督真的沒有在一個人獨享光複遼東的榮光!
賈玌看著眾人或愧疚或懊惱的模樣,神色稍緩,擺了擺手道:
“罷了罷了,事已至此,多說無益。這一仗大家都拚儘全力,功勞簿上也不會少了你們的名字。隻是這錯失的良機,總歸是有些可惜。”
一直在旁邊靜靜擦拭佩刀的林宇倒是無所謂,但是...跟著賈玌時間最久的他,倒是有一點十分疑惑:
"都督,似乎對"兩年半"這個時間很執著?屬下聽您提過好幾次。"
咦?!
賈玌望向林宇眼中閃過一絲玩味的神色,目光飄向遠方:"隻是覺得這個時間剛剛好!"
"為何是好?"
熊文龍也好奇地直起身子。
"足夠讓人成長,卻不會太長到令人倦怠。"賈玌的眼中流露出幾分懷念,"既能成就一段傳說,又不會淪為冗長的故事。"
眾人麵麵相覷,不明就裡。
唯有心思細膩的蘇瑾言隱約察覺,賈玌此刻流露的,似乎是在談論比戰爭更深遠的事物!
"快看!"史霖突然指著天邊驚呼,"落日要沉下去了!"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轉頭望去。
天邊的雲霞如火般燃燒,渾河水麵上跳動著最後的金光。
在這壯美的瞬間,賈玌的聲音輕輕響起:
"也就是這兩年半的時間,讓我明白了一個道理。"
賈玌的聲音很輕,卻讓所有人都安靜下來。
夕陽的餘暉映在他年輕的側臉上,鍍上一層金色的光暈。
"巔峰產生虛偽的擁護,黃昏見證虔誠的信徒!"
這句話像一滴墨落入清水,在眾人心頭緩緩暈開——
賈玌笑了笑,目光投向遠處漸漸沉入地平線的落日:
"你們看,此刻的夕陽最美,人人都想駐足觀賞。可等到它完全落下,黑暗籠罩大地時,還有幾人會記得它的光芒?"
毛誌遠若有所思:"都督是說......人生得意時,身邊總是簇擁著阿諛奉承之輩?"
"不錯。"賈玌點點頭,"就像這落日,最燦爛時人人讚歎,可等到黑夜降臨......"
他的目光掃過在場每一個人:
"唯有真正的追隨者,才會在黑暗中依然等待黎明的到來!"
山風拂過,吹動眾人的衣袍。
一時間,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
史霖突然跳起來,激動地說:"都督放心!我們一定會等到黎明!"
賈玌被他逗笑了:"你這傻小子......"
林宇卻鄭重地單膝跪地:"末將願追隨都督,無論巔峰還是黃昏!"
緊接著,熊文龍、毛誌遠、蘇瑾言等人紛紛跪下,齊聲道:"末將願誓死追隨!"
賈玌望著這些忠誠的麵孔,眼中閃過一絲動容。
他轉身麵向已經完全沉下的夕陽,輕聲道:
"起來吧!記住今日的話就好,況且我並不是要你們追隨我,而是我們一起不改初心,追隨——陛下!"
聞言,眾人麵色嚴肅,再行一禮而後起身,唯有蘇瑾言那看向賈玌的目光——
敬佩與…慚愧?!
最後一縷金光消失在天際,暮色四合。
遠處的沈陽城中,點點燈火次第亮起,如同散落的星辰。
"回營。"賈玌一甩袍袖,"明日還有要事!"
眾人紛紛上馬,沿著山路緩緩而下。
沒有人注意到,落在最後的賈玌又回頭望了一眼已經完全暗下來的渾河,嘴角泛起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眾人策馬離去,唯有山間清風送來賈玌若有若無的低語:
“兩年半......唯我——初心未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