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親隊伍終於抵達遼國公府。
府門大開,賓客喧鬨,鞭炮齊鳴。
賈玌翻身下馬,大步走到彩輿旁,親自伸手托住剛出輿門的林黛玉手臂。隔著衣袖,黛玉感受到他沉穩的力道。
“到家了。”他低沉的聲音透過蓋袱傳來,清晰簡短。
林黛玉心中一顫,借著他的力量踏上府前紅氈。
正廳紅燭高照。高堂主位上,坐著賈玌的父母。
賈敬身穿榮祿大夫服,麵色沉靜,眼中帶著欣慰。
他身旁是賈梁氏,身著誥命吉服,難掩激動,望著迎麵走來的新人。
賈梁氏笑著對賈敬低語:“老爺,總算盼到這一天了。”
賈敬點點頭,目光也落在賈玌和林黛玉身上。
“吉時到!新人拜堂!”大賓相高喊。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新人轉向賈敬夫婦,深深拜下。
賈梁氏眼中含淚,笑容滿麵。賈敬捋須含笑。
夫妻對拜!
滿堂喝彩!
“好——!”
“大吉大利!”
“天作之合!”
“恭喜國公爺!賀喜國夫人!”
滿堂瞬間爆發出震耳欲聾的喝彩與祝福聲浪!賓客們臉上洋溢著笑容,紛紛叫好。
“禮成——!送入洞房——!”
“送入洞房!”
林黛玉在全福夫人和丫鬟們的簇擁下,小心地引向正院深處——
賈玌剛欲轉身去送,腳步還未動——
“國公爺留步!”
一聲洪亮的呼喊響起!
隻見史鼐、熊文龍二人倆率先離席,大笑著幾步就擋在了賈玌身前。
緊接著,一群相熟的勳貴子弟、軍中袍澤也呼啦一下圍了上來,瞬間堵住了賈玌的去路。
史鼐滿臉促狹,作為保媒人的他今日可謂是暢快無比,手裡已不知從哪兒抄起一隻碩大的白玉酒盞,高聲嚷道:
“賢侄啊!今日是你洞房花燭夜,人生四大喜之首!豈有丟下滿堂賓客,急著去會新婦的道理?”
熊文龍在一旁幫腔:
“正是正是!新娘子跑不了!咱們這些老兄弟,可都等著敬你這位新郎官兒呢!不醉不休!”
“對!不醉不休!”
“國公爺,今日定要儘興!”
眾人七嘴八舌,哄笑聲、起哄聲響成一片,廳內氣氛瞬間被點燃,比剛才拜堂時還要熱烈幾分!
麵對這群如狼似虎、明顯不打算輕易放過他的親朋故舊,賈玌環視一周,非但沒有絲毫不悅,臉上反而綻開一抹暢快淋漓的笑意!
那笑容衝散了平日的威嚴,帶著一股屬於新郎官的意氣風發!
他目光掃過史鼐、熊文龍等一眾勳貴等人,嘴角勾起一絲玩味,朗聲道:
“諸位這是要仗著人多勢眾,欺負我孤身一人不成?”
不待眾人反應,他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不容置疑的豪氣,目光如電般射向賈家子弟坐席:
“賈家的兒郎們何在?!”
話音剛落——
“在!”
“族長!賈蓉在此!”
賈蓉第一個拍案而起,動作迅疾如風!緊接著,賈璉、賈琮、賈薔、賈芸等一眾年輕氣盛的賈家子弟呼啦啦站起一片!
個個眼神發亮,摩拳擦掌!
賈蓉大步上前,直接站到賈玌身側,對著史鼐等人揚聲道:
“史侯爺,熊將軍!想灌咱們族長的酒,可得先問問我們這些兄弟答不答應!”
“對!先過我們這關!”
“想敬酒?放馬過來!”
賈家子弟們群情激昂,紛紛叫陣!聲音整齊洪亮,瞬間壓過了起哄聲!
史鼐和熊文龍等人先是一愣,隨即哈哈大笑!
史鼐一拍大腿:“好!好小子們!有膽氣!這才像榮寧二府的血脈!”
熊文龍也豪邁笑道:“好!那就看看是你們賈家小子能喝,還是我們這些老家夥寶刀未老!弟兄們,今日不分老幼,隻論酒量!誰慫誰是孫子!”
聽到這二人如此說,,其他的勳貴子弟頓時也起了勝負欲。
他奶奶的!
平日裡讓的賈家將風光都奪儘了,若是今日拚酒還輸了,那他們這些年輕一輩還要不要臉啊?!
“來就來!誰怕誰!”
“喝他個痛快!”
“...”
雙方的鬥誌被徹底點燃!
整個大廳的氣氛瞬間從攔新郎變成了兩大陣營的拚酒大會!叫好聲、挑戰聲、倒酒聲此起彼伏,喧囂聲浪幾乎要掀翻屋頂!
賈玌看著眼前這沸騰的一幕,眼中笑意更深。他大手一揮,聲如洪鐘:
“上酒來!今日,賈家子弟,陪諸位貴客喝個痛快!不醉不歸,站著出去的不算好漢!”
“好——!”
“不醉不歸!”
......
在喧囂沸騰的人群邊緣,賈寶玉獨自坐著,要說今日最是尷尬的......便唯屬他了!
賈寶玉手中也端著一杯酒,目光卻有些飄忽,穿過熱鬨的人群,似乎落在了那通向內堂的方向。
那裡,是他曾經懵懂情愫所係之人,如今已鳳冠霞帔,成了他族兄明媒正娶的國公夫人。
心中那股糾纏了許久的、說不清道不明的酸澀與悵惘,此刻卻奇異地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