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內砦內,硝煙未散,血腥刺鼻。
夯土牆坍塌的巨大豁口處,玄策營的黑色戰旗插在碎木亂石上,迎風招展。
砦堡內屍骸枕藉,斷刃殘旗散落,焦黑的木料仍在冒著縷縷青煙。
馬蹄聲由遠及近,踏過焦土與血窪。
賈玌策馬而入。
鳳翅兜鍪下,目光平靜,一身紫金狻猊吞肩山文甲虎虎生威,龍吟劍懸於腰側,猩紅織金蟒袍大氅垂覆馬鞍,紋絲不動。
中軍親衛營鐵騎簇擁其後,馬蹄所過之處,正在清理戰場的玄策營士卒無不挺直身軀,肅然行禮。
蘇謹言大步從砦堡深處迎出,麵甲掀起,露出臉龐。
“末將蘇謹言,恭迎大都督!川內砦已克!守將樺山久高及薩摩藩援軍主將島津歲久以下,倭寇三千一百餘眾,儘數伏誅!”
賈玌勒韁停馬,戰馬噴了個響鼻,前蹄微頓。
“免禮。”看著蘇瑾言讚道,“戰報我看了,如此小的傷亡,做得好!”
蘇謹言起身,聽著賈玌的誇讚,哈哈一笑,而後繼續稟報:
“稟大都督!砦堡內繳獲糧秣、軍械已初步清點,數目正在彙總。另,俘獲未及斬殺倭寇三百一十二人,多為雜役足輕。”
賈玌目光掠過遠處一角。
那裡,數百個衣衫襤褸、麵如土色的倭寇俘虜被玄策營士卒用長槍逼壓著,蜷縮在斷壁殘垣下,瑟瑟發抖。
“標下已從俘虜口中拷問出川內城虛實。”蘇謹言語速清晰,“川內城守軍約八千,多為足輕,披甲者不足二千人。”
“但......末將推測,其薩摩守護——島津元久若是知曉聞砦堡烽火,必定下令周邊村町農兵向城池集結,然時間倉促,料其能聚攏之兵,總數當不過萬,且裝備低劣,士氣難定。”
賈玌微微頷首。
一個小小的薩摩藩鎮,擁有這樣的實力,拉攏這樣數目的軍隊,並不意外!
畢竟此時的倭寇,主要還是以“守護+大名”的形式存在聽命於幕府......
且......倭寇九州諸守護彼此攻伐百年,縱有幕府調停之令,亦難其餘強藩坐觀薩摩覆滅!
畢竟......利益至上!
亦或者是......當所有倭寇都知道自己快要死的時候——才能團結!
“此戰首功,記玄策營。”
“謝大都督!”
蘇謹言及附近玄策營將士齊聲應諾,聲震殘砦。
“留一隊步卒,輔以民夫,駐守此砦,清理戰場,看管繳獲,接應後續輜重。”賈玌下令,目光再次投向那堆俘虜,話鋒倏然一轉,“然——”
他視線落在蘇謹言臉上:
“我軍跨海遠征,立足未穩,糧道未暢,補給艱難。此間繳獲,杯水車薪。”
蘇謹言神色一凜,瞬間明悟。
他毫無遲疑,抱拳沉聲道:
“大都督明鑒!末將早作此想!留下這些倭奴,隻為榨取口供,探明敵情。此刻已無他用,徒耗糧米,反成隱患!”
賈玌嘴角微動,一絲冷冽的笑意掠過。
“善。”
他不再看俘虜方向,那隻是路邊的雜草罷了。
“傳令熊文龍,中軍不必停留!穿砦而過,直抵川內城下!列陣!”
賈玌猛地一抖韁繩,胯下神駿戰馬人立而起!
“蘇謹言!”
“末將在!”
“整肅玄策營!隨本督——進軍!一月之內——拿下薩摩藩!”
“得令!”
蘇謹言霍然轉身,厲聲咆哮:
“玄策營!整隊!目標——川內城!”
見此,賈玌不再停留,一抖韁繩,在親衛鐵騎的簇擁下,直指東方川內城的方向。
蘇謹言目送那道猩紅大氅消失在門外煙塵中,隨即收回目光。
眼神掃過正在快速整隊、準備開拔的玄策營士兵,最後,那冰冷的目光落在了斷壁殘垣下,那堆瑟瑟發抖、麵無人色的三百多名倭寇俘虜身上。
看守他們的士兵手持長槍,眼神警惕,槍尖寒芒距離俘虜不過咫尺。
蘇謹言側過頭,看向侍立身旁的副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