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於前列的閣老、六部尚書、幾位在京的公侯伯爺以及手握實權的京營大將,如戶部尚書王寬、保齡侯史鼐等,麵色沉靜,眼神平穩,顯然對此事並非一無所知。
他們隻是依禮叩首,並無多餘表情。
然而,在他們身後,跪伏著的中下層官員們,此刻臉上卻寫滿了茫然、錯愕,甚至驚懼!
旋即,炸開了鍋!
“東征?跨海......征伐倭國?!”一名五品禦史喃喃自語,聲音發顫,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遼國公......賈玌......他不是去登州巡視九邊嗎?怎麼......怎麼轉眼就成了征夷大將軍?!”
另一位兵部員外郎瞪大了眼睛,滿臉的不可思議。
“天爺!海路風險幾何?倭國雖小,豈是易與之輩?”
一個戶部的官員臉色發白,下意識地開始計算起那龐大到令人窒息的後勤數字。
而在這些驚惶失措的麵孔中,尤以工部郎中賈政和戶部郎中賈璉二人最為震驚!
賈政跪在那裡,官帽下的鬢角瞬間滲出了冷汗。
他猛地抬頭,望向禦階之上的皇帝,又難以置信地看向左右同僚,嘴唇哆嗦著,卻發不出一個完整的音節。
腦中一片轟鳴:
東征?國公爺不是帶著蓉哥兒他們去登州曆練,見見世麵嗎?這......這怎麼就成了跨海征伐、統帥傾國大軍的統帥?!
賈璉更是驚得差點失聲叫出來,他死死咬住下唇才沒發出聲響,眼睛瞪得溜圓,臉上血色儘褪,隻剩下驚駭。
他比賈政更清楚些賈玌的權勢和本事,但也萬萬沒想到,這位堂弟離京不過月餘,竟又被陛下授予如此驚天動地的大事!
跨海東征!
這……這簡直是潑天之功,也是潑天之險啊!
他下意識地看向賈政,隻見對方也是麵無人色,心中更是駭然:
連二老爺都不知道?!
賈家這兩位核心人物尚且如此震驚無措,其他不知情的中下級官員更是如同炸了鍋一般,嗡嗡的議論聲雖極力壓抑,卻仍在大殿的死寂後顯得格外刺耳。
“肅靜——!”
司禮監太監尖銳的嗓音響起,壓下了低語。
然而,驚疑並未平息。
許多官員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他們的頂頭上司——六部的尚書侍郎們,投向那些位高權重的勳貴,投向首輔李青鬆。
他們眼神急切,帶著詢問,帶著不解:
如此驚天動地、關乎國運的大事,為何事先毫無風聲?為何他們這些朝堂臣子,竟被完全蒙在鼓裡?!
更讓他們心頭發緊的是,這些真正位高權重的大佬們,此刻麵對下屬們焦灼的目光,竟無一人出言解釋,無一人麵露異色!
“陛下!臣有本奏!”
這時一個聲音驟然響起,打破了沉寂!
隻見右班文臣隊列中,一位身著青色獬豸補服的禦史,昂然出列,跪伏於丹陛之下。
“陛下!東征倭國,乃傾國之戰!兵戈凶險,耗費無算!此等關乎國朝興衰、社稷安危之重大國策,為何不付廷議?為何不經六部九卿合議?竟由陛下獨斷,以聖旨昭告天下?”
那禦史的話語,句句切中許多官員心中潛藏的疑慮!
而後......他豁出去了,叩首再拜,額頭觸在金磚之上,發出沉悶聲響:
“臣懇請陛下!收回成命!暫緩東征!當召集群臣,廷議推演,權衡利弊,再行定奪!如此倉促興兵,恐非社稷之福,將士之幸!臣一片赤誠,伏惟聖鑒!”
那禦史的奏對,如同在滾燙的油鍋裡滴入了一滴水!
瞬間引發了連鎖反應!
“陛下!周禦史所言極是!臣附議!”
“臣附議!跨海遠征,古之罕有!豈能不謀而後動?”
“陛下!遼國公雖勇,然倭國山海險峻,民風凶悍,前元征倭之敗,殷鑒不遠啊!”
又有數名言官禦史,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紛紛出列跪倒,附議!
他們臉上帶著憂國憂民的急切,言辭懇切,甚至帶著一絲悲憤。
在他們看來,如此重大的軍事行動,竟繞過朝廷決策程序,簡直是視國事如兒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