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殿內,萬邦使臣的歡呼聲漸次平息,但空氣中仍彌漫著激動與臣服的氣息。禦座之上的慶帝麵露欣然之色,微微側首,對侍立一旁的司禮監掌印太監示意。
司禮監掌印太監夏守忠立即上前一步,麵向丹陛之下,運足中氣,那尖亮而極具穿透力的嗓音再次響徹大殿:
“陛下有旨:今萬國來朝,共遵法典,四海升平,朕心甚慰。特賜宴光祿寺,與諸卿共慶佳節——退......”
就在那“退朝”的“朝”字即將出口的刹那,一個洪亮而略顯突兀的聲音猛地從武官隊列中響起,硬生生打斷了夏守忠的唱喏:
“臣!建州衛指揮使蘇察阿禮,有本奏!”
這一聲奏請來得突兀,頓時讓滿殿歡慶的氣氛為之一靜。
文武百官詫異望去,隻見一位身著大慶武官服色的蘇察阿禮躬身出列。
而不少藩國使臣也麵露疑惑——大慶的朝會禮儀森嚴,此刻竟有邊將如此不知禮數,貿然出聲?!
慶帝亦是微微一怔,目光帶著詢問,下意識地轉向丹陛之側的賈玌。
言外之意:蘇察阿禮可算是你的舊部,更是招撫女真諸部的關鍵人物,現在什麼情況!?
賈玌感受到陛下的目光,側首迎上,幾不可察地輕挑了一下眉峰,眼中流露出“儘在掌握,且看好戲”的意味。
慶帝見狀,心下頓時了然,甚至生出一絲期待。
他轉回目光,看向殿下的蘇察阿禮,“蘇察將軍,有何本奏?”
蘇察阿禮深吸一口氣,從懷中鄭重取出一卷略顯陳舊、卻覆蓋著明黃綬帶的厚實皮卷,雙手高高舉過頭頂,聲如洪鐘:
“啟奏陛下!臣本邊鄙野人,昔日不識天數,冒犯天威。”
“幸蒙陛下不棄,遼王殿下教誨,得享王化,更授以守土之責!奴兒乾都司各族,自歸附以來,陛下視之如子民,賜糧種、興互市、遣醫工、授技藝,活命之恩,如同再造!”
他言語懇切,虎目之中竟隱隱有淚光閃爍。
“都司境內,各族感念陛下天恩,自發於長白山麓鑄立陛下金身石像,日日焚香叩拜,祈祝聖安!”
“今聞臣欲入京朝賀,各族頭人百姓紛紛以血按印,聯名上書,懇請臣務必將此《萬民謝恩表》敬獻禦前!奴兒乾都司十二萬軍民,願世世代代永為大慶忠臣,永祀陛下恩德!”
話音落下,整個奉天殿鴉雀無聲。
然而這寂靜隻持續了短短一瞬,隨即被更大的嘩然打破!
這一次,不僅是文武百官麵露驚異、交頭接耳,連那些原本已覺今日之事已畢的藩國使臣們也徹底按捺不住,人群中爆發出難以抑製的驚歎與議論。
“萬民謝恩表......血印......”
安南使臣阮文紹喃喃自語,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
“立像朝拜?”
西遼國主阿剌木沙汗倒吸一口涼氣,下意識地望向禦座,眼神複雜。
畢竟誰都知道那奴兒乾都司重歸大慶,也不過三、四年的光景。
此刻眼見這卷按滿血印的萬民書被鄭重獻上,殿內剛剛平息的嘩然之聲再度湧起!
許多小邦使者看得目瞪口呆,他們原以為藩臣依附不過是畏懼天朝兵鋒、或貪圖互市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