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孝陽行至宅院門外,看見屋內傳來女子壓抑的啜泣聲。他放緩腳步,看這情形,不出意外,她定是在為方才剛被草草埋葬的許家少夫人哭訴。
龍孝陽心中疑竇叢生,剛抬起手準備推開門,問問這丫鬟究竟發生了何事,忽然,院外傳來一陣急促且沉重的腳步聲,腳步聲的主人似乎心情不佳,腳步踏在石板路上發出“噔噔”的悶響。他來不及細想,連忙側身閃到旁邊一根粗壯的廊柱後麵,屏住呼吸,隻留一雙眼睛警惕地觀察著外麵的動靜。
沒過片刻,一個三十多歲、身著錦緞管家服的男人大步流星地走到屋門口。他麵色陰沉,眉頭緊鎖,看也不看門上的雕花,抬腳就狠狠踹開了房門,“哐當”一聲巨響,門板重重撞在牆上,又彈了回來。
屋內的丫鬟被這突如其來的動靜嚇得渾身一哆嗦,連忙從地上站起來,雙手緊張地絞在一起,怯生生地說道:“王管家,我、我就是給我家小姐燒點紙,沒彆的意思,你彆為難我,我下次不敢了……”她的聲音帶著哭腔,眼神裡滿是恐懼。
王管家卻突然換上一副猥瑣的笑容,反手關上了房門,還不忘落了鎖。他一步步逼近丫鬟,語氣輕佻地說:“蘭花啊,你家小姐都已經死了,往後在這許府裡,沒了靠山,你免不了要挨累吃苦。不如以後就跟著我,有我在,保管罩著你,保你吃香的喝辣的……”說著,他猛地張開雙臂,朝著蘭花姑娘撲了過去。
蘭花嚇得臉色慘白,連忙向後閃躲,一邊退一邊擺手,驚慌地喊道:“彆、彆這樣!王管家,求求你放過我吧!”兩人在狹小的屋子裡追逐起來,桌椅被撞得東倒西歪,杯碟摔在地上碎了一地。
可屋子實在太小,不過跑了幾個來回,王管家就瞅準一個空隙,一下子從後麵抱住了蘭花。蘭花大驚失色,剛要張口呼喊救命,王管家眼疾手快,一隻手死死捂住了她的嘴,另一隻手則粗暴地撕扯著蘭花的衣裙,布料被撕裂的“刺啦”聲在屋內格外刺耳。
蘭花的眼睛裡立刻湧出了絕望的淚水,豆大的淚珠順著臉頰滾落。她拚命掙紮,卻被王管家死死鉗製住,絲毫動彈不得,心中深知自己今日恐怕是難逃這一劫了。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砰”的一聲巨響,房門被人一腳踹開,木屑飛濺。王管家和蘭花皆是一愣,都下意識地停下了動作,驚愕地朝著門口望去。趁著這短暫的愣神功夫,龍孝陽身形如電,瞬間閃到了兩人麵前。他眼神冰冷,像抓小雞一樣,一手抓住王管家的衣服領子,手臂微微用力,就將他整個人拎了起來,狠狠扔在地上。
王管家“唉呀”一聲痛呼,摔得七葷八素,他掙紮著想要爬起來叫喊府裡的護衛。龍孝陽早有防備,不等他起身,便一腳重重踩在他的脖子上,語氣冰冷地警告道:“老實點,不許出聲,不然現在就宰了你……”
王管家被踩得喘不過氣,臉色漲成了豬肝色,連忙舉起雙手,不停地擺動,嘴裡含糊地求饒:“大俠饒命!大俠饒命啊!我再也不敢了!”
龍孝陽這才收回目光,回頭看向一旁驚魂未定的蘭花。這蘭花姑娘約莫十六七歲的年紀,雖是丫鬟裝扮,卻難掩清秀的容貌,隻是此刻臉上還掛著淚痕,眼神裡滿是惶恐。
蘭花看清龍孝陽的模樣,知道是他救了自己,立刻“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對著龍孝陽連連磕頭:“多謝大俠救命之恩!大俠,你快走吧!這裡是許家的宅院,他們勢力龐大,要是被人發現了,你會有危險的……”
龍孝陽聞言,臉上露出一絲詫異,眉頭微蹙:“許家?許家怎麼了?難道這許家有什麼特彆之處?”
聽到這話,王管家和蘭花都愣住了,兩人疑惑地互相看了一眼,眼神裡滿是不解——竟然有人不知道許家?
王管家咽了口唾沫,脖子被踩得依舊難受,他顫抖著聲音問道:“大俠,你、你不會不知道許家吧?就是咱們這地界上的許家啊!”
龍孝陽輕輕搖了搖頭,坦然說道:“我還真不知道。”隨後,他轉向蘭花,語氣平和地問道:“蘭花姑娘,這許家到底是什麼人,背後有什麼背景,能讓你們如此忌憚?”
蘭花連忙從地上爬起來,快步跑到門口,小心翼翼地打開一條門縫,確認外麵沒人後,又迅速把門關上。做完這一切,她才快步回到龍孝陽麵前,壓低聲音說道:“大俠,看您這樣子,想必是外地來的吧?難怪不知道許家的事。”
龍孝陽點了點頭,又追問了一句:“剛才他這般欺負你,你卻不敢大聲呼喊求救,也是因為這是許家的緣故?”
蘭花重重地點了點頭,眼眶又紅了起來,哽咽著說道:“是的。我本來是一家富商家的丫鬟,後來富商家道中落,破產了,主人家就把小姐嫁給了許家的少爺,我也就作為陪嫁丫鬟,跟著小姐一起來到了這許府。”
龍孝陽抬手打斷了她的話,示意她先彆說了。隨後,他蹲下身,伸手解下王管家腰上的腰繩,將王管家的手腳緊緊捆了個結結實實,打了個死結。
王管家嚇得魂飛魄散,嘴裡“嗚嗚”地叫著,含糊不清地喊道:“彆、彆這樣!大俠,我什麼也不會說出去,求你放過我吧……”
話才說了一半,龍孝陽便從桌上拿起一塊布條,用力塞進王管家的嘴裡,堵住了他的聲音。做完這些,龍孝陽才轉過身,朝蘭花說道:“這地方不安全,說不定隨時會有人來,有沒有更安全點的地方?我們換個地方細說。”
蘭花低頭想了一下,眼睛一亮,連忙說道:“大俠,我知道一個地方,你跟我來……”說完,她再次走到門口,仔細聽了聽外麵的動靜,確認無誤後,才輕輕拉開門,率先走了出去,龍孝陽緊隨其後,警惕地觀察著四周。
兩人一前一後,沿著僻靜的回廊快步走著,一路上避開了幾個巡邏的家丁,沒過多久,便來到了宅院深處一個拐角的偏房門口。
蘭花停下腳步,轉過身對著龍孝陽小聲說道:“大俠,你彆害怕,這是我家小姐生前住的房間。小姐剛過世,府裡的人都忌諱這個,很少有人會來這裡,很安全。”
龍孝陽聞言,臉上露出一抹微笑,語氣輕鬆地說:“沒事,我不怕。”說完,他伸手推開了房門,邁步走了進去。
蘭花也跟著走進屋子,熟練地給龍孝陽倒了一杯溫水,雙手遞到他麵前:“大俠,一路辛苦,你先喝口水潤潤嗓子,我慢慢跟你說一說這許家的事吧,這裡麵的事可多了。”
龍孝陽接過水杯,喝了一口,水溫剛剛好,他點了點頭,說道:“姑娘請說,我洗耳恭聽。”
蘭花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眼神黯淡下來,緩緩開口說道:“我和我家小姐剛到許府的時候,本以為就算許家規矩多,無非也就是在府裡可能苦點、累點,隻要能安穩過日子就行。可誰知道,來了之後,我們漸漸從府裡下人的口中聽說了許家的過往,這才知道,我們根本就是進了一個無底的深淵啊!”
龍孝陽放下水杯,身體微微前傾,追問道:“怎麼,難道是許家的人對你們不好,苛待你們了?”
蘭花搖了搖頭,臉上滿是恐懼,聲音壓得更低了:“不是的,許家的人對我們倒還算客氣。真正可怕的是,許家有一個極其凶狠的仇人,這些年來,許家已經有很多位夫人都死在了這個仇人手裡,而且每一個都死得特彆慘,讓人聽了就渾身發毛……”
龍孝陽心中一動,連忙追問:“你說的這個仇人,莫非就是那個在傳說的、專門剝人皮的凶手?”
蘭花聽到“剝人皮”三個字,身體猛地一顫,眼睛瞪得大大的,滿臉驚愕地看著龍孝陽:“你、你也知道這個凶手?我還以為隻有我們這附近的人才聽說過……”
龍孝陽擺了擺手,輕描淡寫地說道:“也是在路上偶然聽人說起的,具體情況並不清楚。你繼續說吧,說說你知道的許家舊事。”
蘭花定了定神,點了點頭,繼續說道:“那我就說說我知道的,不知道和大俠你聽說的是否一樣。許家在幾十年前,根本不是什麼普通的富貴人家,而是武林中一個臭名昭著的暗殺門派,在江湖上有個名號,叫‘追針堂’。”
龍孝陽聽到“追針堂”三個字,微微點了點頭,若有所思地說道:“追針堂?這個名字我好像聽師父說過,隻是年代有些久遠,印象已經不深了。”
蘭花又點了一下頭,接著說道:“當年追針堂的勢力可不小,很多武林高手都曾經吃過他們的虧。因為他們最擅長用的武器是飛針,那飛針又細又快,毒性猛烈,就算是江湖上有名的飛刀高手,對付起來都十分吃力,更何況是他們一群人同時使用飛針。不過,後來在二十幾年前,追針堂的一個大小姐,也就是許家家主的女兒,和一個窮書生相愛了,從那以後,追針堂的悲劇就開始了……”
龍孝陽皺了皺眉,說道:“一個是暗殺門派的大小姐,一個是無權無勢的窮書生,兩人門第相差如此懸殊,這段感情恐怕很難有好的結果啊。”
蘭花卻搖了搖頭,說道:“大俠,你猜錯了,問題其實並沒有出在那個窮書生身上。而是許家家主,也就是這大小姐的父親,他明明知道自己的女兒和那書生兩情相悅,卻偏偏不同意這門親事,非要把女兒嫁給一個姓秦的公子。聽說那秦公子出身武林世家,家世顯赫,而且他們秦家還有一個很有名氣的大俠,至今還在江湖上闖蕩,威望很高。”
龍孝陽心中一動,試探著問道:“你說的這個秦家大俠,莫非是秦旭剛?”
蘭花眼睛一亮,連忙點頭說道:“對對對!就是叫秦什麼剛的,我聽府裡的老人提起過,好像就是這個名字!”
龍孝陽點了點頭,示意她繼續說下去:“那後來呢?許家大小姐最終還是嫁給了秦公子嗎?”
蘭花歎了口氣,繼續講述道:“當時的許家大小姐性子十分剛烈,說什麼也不願意嫁給秦公子,她寧死也要和那個窮書生在一起。誰知道,那秦公子得知此事後,惱羞成怒,直接找到了那個窮書生,不分青紅皂白就把人狠狠打了一頓,下手極狠,最後還拿出刀,在書生的臉上劃了好幾刀,把人家的臉給毀了……”
龍孝陽聽到這裡,臉上露出怒色,猛地一拍桌子,沉聲說道:“這秦旭剛的兄弟也太狠了吧!就算不同意這門親事,也不該對一個手無寸鐵的書生下此毒手!”
蘭花無奈地搖了搖頭,繼續說道:“得知書生被打成這樣,許家大小姐徹底被激怒了,一心想要為書生報仇,可她勢單力薄,根本不是秦家的對手。後來,在家主的逼迫和秦家的施壓下,她也被逼無奈,隻能嫁給了那個秦公子。”
龍孝陽聽得有些心急,催促道:“那之後又發生了什麼?這和許家夫人接連慘死有什麼關係?”
蘭花抿了抿嘴唇,緩緩說道:“後來就聽說,有一次許家大小姐趁著秦公子外出,偷偷和那被毀容的書生見麵,兩人正在互訴衷腸的時候,卻被提前回來的秦公子撞了個正著。秦公子怒火中燒,當場就動手打死了那個窮書生。許家大小姐當時哭得撕心裂肺,幾乎暈厥過去。可秦公子殺了人後,竟然還想著和她和好如初,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再後來,有一次秦公子回家的時候,許家大小姐趁著他不注意,在他的飯菜裡下了藥,把他迷暈了。等秦公子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不僅被人毀了容,就連男人的命根子也被廢了……”
龍孝陽聽到這裡,眉頭皺得更緊了,疑惑地說道:“不對啊,之前聽人說,許家死去的那些夫人,都是先被人糟蹋,然後才被殘忍殺害的,可你說的這件事,和那些傳聞根本對不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