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孝陽指尖捏著那張紙條,正低頭琢磨著上麵字跡裡藏的玄機,船身忽然猛地一震,劇烈的顛簸讓他手裡的紙條險些脫手。起初他隻當是河麵尋常的浪湧,並未太在意,可下一秒,船夫驚惶的喊聲就穿透了船艙:“糟了!咱們的船觸了暗礁,船底漏了——”
這一聲喊像顆炸雷,船上的人瞬間亂作一團。原本靜坐的乘客紛紛跌跌撞撞跑出船艙,有人望著湍急的河水慌了神,有人顧不上多想,乾脆直接縱身跳了下去。龍孝陽心頭一緊,忙拽住身旁的謝寧,兩人踩著搖晃的船板快步衝出艙外。
眼看不少人已躍入水中,兩人也抬步想跳,可低頭一看才發現,船正停在河最寬處,渾濁的河水翻著白浪,流速快得驚人,落水的人瞬間就被衝出去好幾丈遠。謝寧攥著龍孝陽的衣袖,語氣裡帶著幾分猶豫,卻還是咬了咬牙:“跳吧師兄,咱們水性尚可,應能撐得住。”
話音剛落,身後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花瑩瑩臉色慘白地跑出來,一把抓住龍孝陽的胳膊,聲音帶著哭腔:“龍少俠,我不會水,你幫幫我……”
龍孝陽回頭,目光掃過船艙門口那根粗實的木頭,當即抽出腰間的問雨劍。劍光一閃,“哢嚓”兩聲脆響,木頭已被削下一段,他上前一步,抬腳狠狠一踹,那段圓木便滾落到船邊,被他順勢推下了水。“花宗主,一會兒跳下去後,務必抱緊這根木頭。”
說完,他一手緊緊拉住謝寧,另一手攥著花瑩瑩的手腕,深吸一口氣,三人一同躍入冰冷的河水之中。剛一落水,花瑩瑩便慌了神,下意識鬆開龍孝陽的手,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死死抱住了漂浮在旁的圓木,整個人都在水裡發抖。
幾人在浪裡沉浮,回頭望去時,那艘船已開始緩緩下沉,船身漸漸傾斜,最終沒入水麵,隻餘下幾片碎木在河麵打轉。不知順著水流漂了多久,湍急的河水漸漸平緩,三人終於漂到了一處河岸。
龍孝陽和謝寧先掙紮著爬上岸,濕衣裹在身上沉重無比。謝寧一屁股癱坐在草地上,大口喘著粗氣,聲音裡滿是疲憊:“太累了……這水也太急了,差點就被衝沒影了。”
龍孝陽顧不上歇著,快步走到河邊,伸手將還抱著木頭的花瑩瑩拉上了岸。剛扶著她站穩,他忽然瞥見花瑩瑩的一隻手被厚厚的布條緊緊裹著,連指尖都沒露出來,與另一隻裸露的手形成鮮明對比。
他心裡泛起幾分好奇,下意識伸手想去觸碰那裹著布條的手,想看看是不是方才落水時受了傷。可手剛伸到一半,花瑩瑩突然睜開眼,猛地往後一縮,語氣帶著幾分警惕:“你乾什麼?”
龍孝陽連忙收回手,有些尷尬地解釋:“沒什麼,隻是見你這手裹得嚴實,怕你方才落水時傷著了,想看看情況。”
花瑩瑩卻搖搖頭,眼神躲閃著移開視線:“沒有受傷,你不用管。”
龍孝陽見狀,也不再多問,隻點了點頭:“既然沒受傷便好。對了,你還沒告訴我比武大會的具體時間和地點。四王這邊要參加比武的三個人裡,其中一個便是你吧?”
花瑩瑩抬眼看了他一眼,嘴唇動了動,卻終究沒說話,隻是沉默地彆過臉。
龍孝陽心裡更添疑惑:姐姐明明說過,會由四王這邊參賽的三人之一來告知自己比武詳情,照眼下情形看,定然是花瑩瑩無疑,可她為何不肯承認?尤其是她那隻裹得嚴嚴實實的手,到底藏著什麼秘密?
就在他暗自琢磨時,謝寧從地上坐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師兄,咱們現在連這兒是什麼地方都不知道,離京城還有多遠更是摸不著頭緒,不如先找個人打聽一下路吧?”
龍孝陽回過神,點頭應下,剛站起身,一旁的花瑩瑩也跟著站直了身子,輕聲說:“我跟你們一起走。”
謝寧臉上露出幾分不情願,抿著嘴沒說話,龍孝陽看了她一眼,還是輕輕點了點頭。三人隨後穿過一片茂密的小樹林,沿途逢人便打聽方向,沒多大功夫,就走到了一條寬敞的大路上。聽路過的行人說,順著這條路一直往前走,約莫走個幾天便能抵達京城。
三人順著大路前行,走了約莫半天,前方終於出現了一個小鎮的輪廓,隱約能看到錯落的房屋和嫋嫋炊煙。謝寧臉上露出幾分喜色,拍了拍肚子:“可算看到人家了,咱們找家客棧歇歇腳,順便換身乾衣服吧?”
龍孝陽剛要點頭應允,花瑩瑩卻突然開口:“你們去吧,我就不跟著了,咱們就此彆過。”話音落,她轉身便朝著小鎮另一個方向走去,腳步乾脆,沒有絲毫猶豫。
謝寧看著她的背影,忍不住嘟起嘴:“走了正好,我本來就不想跟她一路。”
龍孝陽卻輕輕搖了搖頭,望著花瑩瑩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其實我倒希望她能和我們一起走。”
這話一出,謝寧當即瞪圓了眼睛,快步走到他身邊:“你什麼意思?剛和丁羨舞分開沒多久,怎麼又惦記上彆人了?我可告訴你,之前輸給丁羨舞我認了,她花瑩瑩可不行……”
龍孝陽被她逗得一笑,無奈解釋:“你想哪兒去了?我是覺得她身上藏著太多秘密,想弄明白究竟。你看,她表麵上與西域天魔為伍,看著像是三王的人,可偏偏是她給我送了信,告知我比武大會的消息。我姐姐說過,給我送信的會是四王這邊參賽的人……”
話還沒說完,身後突然傳來一道熟悉又悅耳的女聲,像春日裡的風鈴般清脆:“那是因為她給你送信,本就另有目的。”
兩人猛地回頭,隻見丁羨舞身著一襲粉色衣裙,站在不遠處的樹下,裙擺被風輕輕吹動,臉上帶著淺淺的笑意,正望著他們。
龍孝陽臉上瞬間綻開笑容,快步走上前:“羨舞,你怎麼會在這裡?”可笑著笑著,他忽然收住了笑意,眼神裡多了幾分複雜,“看來,你已經查出我們兩家之間的恩怨了?”
丁羨舞走上前,伸出小拳頭輕輕捶了一下他的肩膀,眼底滿是嗔怪:“我都明白了。你之前故意支開我,不讓我去參加比武大會,是怕我遇到危險,對不對?”
龍孝陽還想找些話來狡辯,一旁的謝寧卻忍不住笑出了聲:“師兄,彆白費力氣了,你就彆狡辯了。丁姐姐既然都找到這兒來了,你說什麼都沒用啦。”
龍孝陽看著丁羨舞澄澈的眼睛,忽然笑了,伸手輕輕抓住她的手:“你怎麼偏偏這麼聰明?我實在不知道這場比武大會會是怎樣的結果,稍有不慎,可能就會丟了性命,我怎麼能讓你去冒險?”
丁羨舞的眼眶瞬間紅了,眼淚在眼眶裡打轉,聲音帶著幾分哽咽:“我不怕丟了性命,我最怕的,是身邊沒有你。”
兩人正情意綿綿,一旁的謝寧忽然咳嗽了兩聲,故意板著臉說:“行了行了,彆在這兒膩歪了,咱們還是先找家客棧休息吧。我可看不了你們這甜蜜的樣子,再黏糊下去,天都該黑了。”
說完,她轉身大步朝著不遠處一家掛著“悅來客棧”招牌的店鋪走去,可在她轉過頭的瞬間,眼淚卻忍不住滑落下來,順著臉頰滴落在衣襟上。沒人知道,龍孝陽在她心裡,早已占據了無人能及的位置,隻是這份心意,她從未宣之於口。
三人隨後在客棧定了兩間房,謝寧推開門便走了進去,頭也不回地說:“你們倆好久沒見,肯定有話說,你們聊吧,我太累了,先睡了。”
龍孝陽微笑著點頭,伸手拉著丁羨舞走進了隔壁的房間,順手關上了房門。他拉著她在桌邊坐下,才開口問道:“你之前說要去四海幫,後來去了嗎?”
丁羨舞搖搖頭,端起桌上的茶杯倒了杯溫水,遞給他:“沒去,要是真去了四海幫,哪能這麼快就追上你們?”
龍孝陽接過茶杯,指尖摩挲著杯沿,忽然想起方才的事,連忙追問:“對了,方才你說花瑩瑩給我送信另有目的,這話是什麼意思?你知道她的底細?”
丁羨舞喝了口茶,緩緩說道:“我其實也不算完全知道,不過我在路上遇到了你姐姐龍孝敏,從她那裡聽了些消息,再結合之前的事,猜出來的。”
“碰到我姐姐了?”龍孝陽猛地一愣,身子微微前傾,“這麼說,花瑩瑩不是四王的人,真的是三王那邊的?”
“這我倒不敢確定。”丁羨舞放下茶杯,眉頭輕輕蹙起,“但我能確定的是,你姐姐應該已經找齊了參加比武的三位高手,她並不希望你再摻和進來,所以你一直沒收到她的消息,是她故意的。如此一來,花瑩瑩主動告訴你比武大會的時間地點,恐怕沒安什麼好心。”
龍孝陽皺著眉頭,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陷入了沉思:“這也未必是唯一的可能。還有一種情況,或許她是真心希望我參加比武大會,擔心四王這邊會輸。畢竟咱們都清楚,三王心胸狹窄,若是他最後勝出,武林中怕是要掀起一場風波,誰都不希望看到那樣的結果。”
兩人就著這事你一言我一語地聊著,不知不覺間,窗外的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天邊的晚霞褪去最後一抹亮色,小鎮上的燈籠陸續被點亮。丁羨舞抬頭看了一眼窗外的夜色,起身說道:“時候不早了,我回房休息了,你也早點睡。”
龍孝陽卻突然伸手,一把摟住了她的腰,將她拉回身邊:“彆走,咱們就這麼坐一晚上吧,誰也不知道,這場比武大會之後,咱們還能不能有這麼安穩相處的機會了。”
丁羨舞眼中閃過一絲疑惑,卻沒有掙紮,反而順勢坐在了他的腿上,腦袋輕輕靠在他的胸口,能清晰地聽到他沉穩的心跳聲:“你的話裡藏著話,到底在懷疑什麼?”
龍孝陽沉默了片刻,聲音裡帶著幾分凝重:“希望是我多想了。我總覺得,這場比武大會恐怕沒那麼簡單,說不定從一開始就是一場騙局,無論最後哪一方勝出,這些前來參賽的武林人,恐怕都難以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