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陳九,還是趙秋都未曾想到,沈潮生會提著這些東西回來。
兩人相視一眼,發生何事已經心知肚明。
“回陳大哥,趙大哥,終究是自己人,小弟將他們埋了。”
陳九與趙秋點點頭,並不在意沈潮生這般行事,年輕嘛,可以理解。
過了“洪池嶺”可就算是上戰場,被割耳的士卒,無論是唐軍還是吐蕃,遇見了便是“斬立決。”
活著好啊,誰又不想活著呢?
一路急行,許久才遠遠看見一座通體黑色的小丘,小小的山丘搭配著上方那石切泥摸的烽燧,完全沒有想象中邊塞軍事建築的雄渾與蒼涼。
隻是當一腳踏上那片“黑地”,腳上那稍顯柔軟的觸感並不似之前那些泥沙地。
空氣中有陣陣異味,小小的烽燧爬在小小的黑丘上眺望著青海湖,眺望著吐蕃。
隊中傳來一聲聲泄氣聲,總算是到了,這一路上可不容易。
驢車上多了的幾幅紮甲,大家也不是瞎子,自然是看得到的。
“好大兒,既然送到了,那便趕緊卸糧,你爹可不陪你繼續玩了。”趙秋側轉馬身,對身後夥計揮了揮手。
陳九也不搭理趙秋,喊了一聲“卸糧。”
便獨自驅馬上烽燧查看去了。
“那便麻煩趙大哥了。”沈潮生彎身行禮。
“切,狗日的東西,依舊是沒有良心的孬貨。”
“小子,你可要看好我兒!他是個想立功想瘋了的。”趙秋搖頭,驅馬而過。
上戰場的士卒,無外乎兩種人。
為了給家人尋條活路。
為了給自己找條出路。
沈潮生有時候也想不明白自己是哪種人。
他從未想過要去乾涉天下大事,他隻想著自己那個老母親可以活的輕鬆些,能不受欺負,能不被稅收壓的喘不過來氣。
十七年的經曆,讓他明白“活下去”三個字的重量。
此時的黑山烽,讓他明白“好好活下去”五個字的壓力。
無人駐守的烽燧已經在風沙的侵蝕下顯得額外破敗。
烽燧上坐著一道背影,手握陌刀,直勾勾的遠眺吐蕃。
“來,坐。”陳九沒有回頭,直接招呼道。
直到沈潮生坐在陳九身側,陳九才指著吐蕃方向繼續說道:“小弟,你可知那兒是何處?”
“吐蕃。”
“你可知為何這裡叫黑山烽?”
“不知。”
“原本此處也與其他地方並無差彆,隻是後來流的血多了,這一處的黑石頭便被洗了出來,風沙疊著血,一層一層的便成了這般。”
“後不後悔認咱這大哥?”陳九沒由來的突然問道。
“從認大哥那日起,陳大哥便是我親大哥!大哥要立功,我就去拚命!”
“輪不著你小子,殺敵自然要殺敵的,軍功也不能少了。”陳九頓了頓,繼續說道:“咱已經有了後,死在這裡無外乎爛命一條,可老娘還沒親孫子呢。”
沈潮生笑道:“怎的?我大哥的兒子不就是我的兒子?”
陳九看著眼前這個少年,陌刀拍在沈潮生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