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陷陣營裡最近出了了一樁怪事。
這群由地痞盲流組成的糙漢堆裡,出了一群“秀才兵”。
一天天的不僅學字,還拿著枝丫在地上寫字。
人們隻當是茶餘飯後的一樁笑料,誰讓那些“秀才兵”見麵矮三分,故意招惹都不敢動手,就是軍營中的“娘子兵”。
“大哥,底下的弟兄們都在抱怨,說您是個沒血性的娘們兒將軍。彆的隊騎到咱頭上拉屎,您連個屁都不放……”
沈嘯一臉憤悶,他弄不懂大哥為啥非得逼著大夥兒學那些勞什子字。
沈嘯隻知道一點,那就是:大哥說的照做。
可如今下麵的卒子們鬨的厲害,委實怕壞了大哥的事兒。
沈潮生翻閱著官署文書,聞言抬頭說道:“怎麼,士卒們怨氣這麼大?你沒去開導開導?”
沈嘯一臉為難,要他打仗他是不怕的,可要他跟士卒嘮嗑說理,委實難為他了。
“弟兄們哪敢當我麵發牢騷,都是躲著找老七訴苦。”
沈潮生心下了然,這幫貨怕是被沈嘯的雙拳嚇破了膽,隻敢找心軟的老七嚼舌根。
“這樣,明日校場訓完,你把他們帶到偏僻處,就說我承諾,字學得好的,每月賞百錢。這事彆聲張,僅限咱隊裡。”
“對了,告訴蘇明遠,讓他負責考核,隻有前十有。”
躲在帳外偷聽的五號苦著臉差點哭出來。
原因無他,那些發放撫恤後剩下的銀子都存在他這兒。
如今一月一吊錢可就是一兩銀子,屬實讓他心疼了。
“哦,隻管找老五要銀子就成,他要是克扣這個錢,你隻管往死裡揍他。”
五號一屁股坐在地上,心中淒然。
沈嘯出帳,將癱坐在地上的五號一把擄走。
沈潮生搖頭失笑,繼續埋首於借來的文書中。
前世的他從未留意過河西走廊,畢竟這個在初中曆史課本上隻言片語帶過的地方,能完全明白才出鬼了。
直到此時此刻,才讓他滿臉駭然。
攤開文書,字裡行間滿是肅殺之氣:北有突厥虎視眈眈,南有吐蕃磨刀霍霍,所謂的絲綢之路,是一條白骨壘就的死路。
而最讓他心悸的,是“安祿山”這個名字
那個掀起安史之亂,扯下“盛唐”最後一塊遮羞布的男人。
市井出生的沈潮生,對所謂的盛唐沒有什麼好感,可對掀起戰亂的安祿山也無半分興趣。
隻盼著能在這亂世中尋得一方安穩,不被戰火波及,不家破人亡,不再受那吃人的賦稅勞役之苦。
“咚,咚,咚。”
集合鼓如悶雷在北城校場響起。
亥時響鼓,定是急事。
旁人尚在揉眼從營房往外湧,沈潮生卻已帶著“秀才兵”在校場西北角站定。
台上一名四十餘歲的軍使身披銀黑相間的明光鎧,肩吞獸頭,垂掛弓袋,左手按著儀刀,麵龐黝黑。
台左側,立著二丈高的陷陣營大旗。
那軍使,明明身著著俊甲,卻不似書中“白麵帥才”。
脫下明光鎧,反而像個地裡刨活的老漢。
深邃的目光掃過沈潮生等人挺直的脊背,這群小子來的快也就罷了,竟然還著甲了。
“沈隊正。”
皇甫憲上下打量著他,忽然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黃牙:“聽說你讓弟兄們學字?這倒是好事,可莫要攻城時便成了花架子!”
自己隊中的卒子開始小聲嘀咕,沈嘯的眉峰陡地一豎。
沈潮生垂眸答道:“上了沙場,便是軍律如山,末將不敢懈怠。”
“算你小子明白。”
皇甫憲點了點頭,揮手示意校場四周的燈籠點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