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唐家餘威尚存,國內疫病四起,何苦再造殺孽。”
囊·東讚頓紮本欲辯解,尚未開口。
“大論。”
“本王隻與你說這最後一次。”
囊·東讚頓紮磕頭稱諾。
“苯佛之爭,無外乎禦民之策,隻有上下之分。”
“起兵戈,表麵是替吐蕃考慮,實際卻是那些世家大族收攬兵權之手段。”
“王嗣年幼,你身為國舅何苦做他人手中刀刃?”
囊·東讚頓紮的額頭,在這佛像前磕出鮮血。
“本王老了。”
囊·東讚頓紮慌忙說道:“讚普尚且健朗,何苦自菲。”
赤徳祖讚輕笑一聲。
“大論啊。”
“若有一日,本王西去。你這當舅舅的,還要好好扶持王嗣。”
囊·東讚頓紮慌了神,滾動的喉結終究沒吐出字來。
“本王已乏,你便先退下吧。”
囊·東讚頓紮匍匐著後退,在佛前留下一長串血跡。
宮殿內,便真隻剩下一佛。
赤徳祖讚抬頭,與那金佛對視。
“王妃,是本王害了你啊……”
女佛像慈眉善目,佛像下的赤徳祖讚老淚縱橫。
“當年本王年幼,四處戰亂,國將不國。”
“本欲求唐家庇佑,護我王室血脈。”
“本王何其有幸,竟求的王妃。”
赤徳祖讚邊哭邊笑,好似瘋魔。
“當年便是在這土胚皇宮裡見王妃第一麵。”
“本以為王妃天生貴胄,會嫌棄本王寒苦。”
“未曾想王妃便這般陪我一步步整頓朝堂,再續王權。”
“當年吃儘苦頭,見慣苯教之下百姓窮苦。”
“卻不曾想害了王妃性命。”
“是本王無能,本王無能啊!”
劄瑪止桑宮內,女佛像前。
此時此刻,四十五歲的赤徳祖讚不再是那吐蕃普讚。
而是失去摯愛的鰥夫。
當年那個陪自己生噎著乾饃,嘴上說著好吃,卻拚命吞咽口水的王妃。
在自己處理朝政時替自己揉肩的王妃。
在自己睡在書案給自己披毛毯的王妃。
陪著自己吃儘苦頭,卻從不喊累的王妃。
隻因自己想要宣傳佛教。
一向健朗的王妃,隔年便得了“痘瘡”(天花)去了。
那群豺狼虎豹,儘敢把這“痘瘡”與佛綁在一起!
與這唐家來的王妃綁定在一起!
赤徳祖讚似是哭累了。
“王妃,本王身子日發虛了。”
“要不了多久,便怕是也會得痘瘡。”
“本王倒是不怕這些,到時候能去見王妃了。”
“一年未見,你可瘦了?”
“你我二人得同一種病,未嘗不是幸事。”
“隻恨你我二人無子嗣。”
赤徳祖讚輕歎一聲。
“王妃,你可記得,當年你教本王下棋,本王從來都未曾贏你一次。你每次贏後,都隻說本王愚笨,下不來這種精細活兒。本王不服,說什麼都要今生贏你一會。”
赤徳祖讚失聲笑了。
轉瞬間。
赤徳祖讚捏碎了手中佛珠。
“可是如今,你已不在。本王贏不了你了。”
“但本王已布好棋局,此次你隻管在天上看著。本王這盤棋局你我二人同下,本王要讓那些豺狼虎豹儘數死絕!”
女佛像,低眉善目,似懂眾生苦楚。
女佛像下,金剛怒目,欲要屠儘賊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