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均知歐陽鋒口蜜腹劍,故意說什麼挑戰報仇,實則是得勢不讓人,要趁機致顧朝辭死命。那也就顧不得許多了,在眾人呼喝聲中,紛紛搶出。
李莫愁與穆念慈更是心中大急,明知武功不濟,也都忍不住飛身縱起,躍在台上,都齊齊擋在顧朝辭麵前。
歐陽鋒見狀,微微冷笑,雙手一負,雙腳不丁不八,卓然凝立,勢如孤峰聳峙。
那雙冷厲的目光在黃老邪、洪七公、周伯通、郭靖身上一轉,冷笑道:“怎麼?老夫我有哪句話說錯了?不該報仇?”
“你黃老邪枉為一代宗師,竟與顧朝辭、郭靖圍攻於我,逼我發下毒誓,這是你所當為?與你齊名真是丟死人了!
若又要圍攻於我,還不動手,再等什麼?”。
黃藥師本就被他當著眾人麵,說自己圍攻於他,臉上就有些掛不住,而今更是被氣的,麵上青氣一閃,拂袖便走。
青影閃動間,留下了一句話:“老毒物,你果然夠毒夠狠夠絕,華山論劍之時,你我既分勝負,亦決生死,隻有一個能下華山!”。
東邪自負聰明才智,世所罕有,武功一道,更不服人,他看似倜儻飄逸,於這“名”字卻瞧得過重,這一切自被歐陽鋒拿的準準的。
心想上次是沒有外人,黃藥師出於愛女之心,又被顧朝辭蠱惑,才圍攻自己。如今天下英雄雲集,他必然羞於見人,對方有此舉動,早在意料之中了。
故而歐陽鋒聽了黃藥師約戰之言,隻冷哼一聲:“黃老邪,我歐陽鋒又何曾懼過你!”。
說著那雙冷電般的目光,又落在了老頑童身上,幽幽道:“顧朝辭身位丐幫之主,打敗了全真七子,折了全真教名頭。
你雖非全真道士,但也是王重陽師弟,更是他們這夥人的長輩,而今不為他們討個說法,還來相助於仇人,真是不知羞愧為何物嗎?倘若王重陽泉下有知,嗬嗬……”
周伯通聽了這話,不由想起幾位師侄與徒孫的神色,一時不知如何是好,揪著自己胡須,突然破口大罵:“老毒物你放屁!”
又接著大叫道:“我師兄倘若泉下有知,我全真教縱然再落魄十倍,也不會跟你一樣乘人之危!”。
歐陽鋒隻是笑笑,忽聽台下有人大吼道:“歐陽先生說的也有道理,我們天天嚷嚷著有恩報恩,有仇報仇,才是英雄好漢。
難道說遇上高手以及勢大之人,就可以恩仇不分了嗎?”。
又有人說道:“看黃島主剛才那樣,好像與顧朝辭他們,聯手對付人家歐陽鋒,都是真的啊?”
“何止啊,人還說洪幫主與周伯通圍堵他呢?”
台下這麼你一言、我一語,讚同歐陽鋒言論的群雄,竟有三分之一。
歐陽鋒站在一邊隻是冷笑,心想:“這就是人性,永遠見不得你好!
這些不入流的人物,平日哪有機會,說這些武林絕頂高手的不是呢?”。
他說黃藥師與顧朝辭圍攻自己、洪七公與周伯通圍堵自己,本就虛虛實實,這些人根本無從辯解,自然就能綁住他們手腳。
周伯通眼見群情嘩然,對自己指指點點,大叫一聲,身法展動,一溜煙的就沒了人影。
穆念慈、李莫愁等女眼見歐陽鋒,隻動動嘴,就將當世兩大高手逼走,暗暗心急。
而他還是不喜不怒,神色衝澹。
黃蓉看的不覺一陣心寒,暗想:“老毒物果然厲害的很哪,他武功還在其次,智術上真有鬼神莫測之機,將爹爹與老頑童生生逼走,三言兩語便挑得群雄人心大亂。”
再看了一眼洪七公,後者緊皺眉頭,兩人對視一眼,均能看出對方臉上愁意。
黃蓉暗暗叫苦:“如果師父武功尚在,以他的威望,隻要一出手,必能統一眾心,歐陽鋒也翻不起浪來。但看歐陽鋒如此從容,隻怕前後一切,均在他算計之內。”
黃蓉想的不錯,歐陽鋒從淮安城一脫身,回想情形,就知洪七公武功絕對沒有恢複,先中了自己蛇杖劇毒,又被蛤蟆功打的背後經脈支離破碎,如此傷勢,若非他內力外功俱臻爐火純青之境,早已一命歸西。
縱然段皇爺出手,乃至《九陰真經》再是奇妙,也斷無一兩個月,就能完好如初的道理。那麼隻要針對性的將他們各個擊破,還有何可懼之人?
至於群雄雖多,自己毒蛇一放,死一半跑一半,更是不足為慮了。
黃蓉聰慧過人,將歐陽鋒的心思猜了個八九不離十,可越想越怕,立馬提氣說道:“大家先住口,不要中了歐陽鋒詭計!”
“何謂詭計?”
歐陽鋒笑道:“常言道,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大家有話不說,豈非要憋出病來?”
這時就聽穆念慈厲聲道:“歐陽鋒,你自己卑鄙無恥,還……”
歐陽鋒截住話頭,冷笑道:“我卑鄙無恥?嗬嗬,我剛才所說,哪句是假?這幾位當世高手,沒有聯手圍攻於我?”。
忽地目光又是一轉,看著洪七公笑道:“老叫花你還等什麼,反正中原無人,如今都要女子出頭了,你索性帶著你的幾個徒弟,再一起上,好取了我的性命吧?”。
黃蓉知曉師父隻是個樣子貨,靖哥哥單打獨鬥根本打不過他,可大師兄也受了內傷,如今隻能拖延時間,再想辦法了。澹澹說道:“那又怎樣?歐陽鋒你敢瞧不起女人?莫非你不是女子所生嗎?”
歐陽鋒目光落在她的身上,麵肌微一抽搐,澹然道:“豈敢豈敢,你年紀雖小,武功見識更勝須眉,老夫不敢小看,剛才隻是有感而發罷了。
隻是想當初啊,大金國兵至汴京,你宋國竟然舉國求和,端的是‘十萬大軍齊解甲,更無一人是男兒’,這才有了靖康之恥。
如今這臨安朝廷,更是從上到下爛透了,哪天金兵或者蒙古兵臨城下,必然也是如此!
天天就會說些,什麼異族野蠻不懂王道,嗬嗬……
你們這些漢人,天下爭不過人,也就罷了,可江湖同樣如此。
想我歐陽鋒僻出西域,隻是山間一陋漢,不曾想王重陽一死,你們中原武林江河日下,都隻能靠著以多為勝了!”
他說話以內力發出,十分響亮,場上千人,都聽的清清楚楚。
而且的確事實如此,饒是黃蓉睿智無兩,牙尖嘴利,也一時語塞。
群雄中與顧朝辭有仇之人,著實不少,能殺殺他的威風,也是好事。可如今歐陽鋒竟然提出了漢夷之彆,那立馬群情洶湧,大為憤怒。
他們與顧朝辭有仇那是一回事,但他是正兒八經的漢人,這歐陽鋒那是什麼人?
他是西域外族啊!
這時立馬有人握拳拔劍,呼啦戰了起來。
歐陽鋒雙眉上挑,他朗聲笑道:“老夫果然沒說錯吧,你們除了群起而攻,還會什麼?而且你們以為我白駝山就是好惹的?
我的蛇一旦撒出來,你們這些人少說也得先死一半!”
說著一揮手,蛇奴們直接將背上背簍抱在了懷裡。
他聲如洪鐘大呂,震得眾人心顫神搖,群雄為他氣勢所奪,又有蛇奴左近之人,聽得大背簍裡嘶嘶作響,還不時傳出一股腥味,儘管各個手舞刀劍,卻不敢貿然上前。
也都明白過來,歐陽鋒這是想一人挑了中原武林。
眾人雖然憤怒,但又無人是他對手。若是武功不濟,貿然上去挑戰,非但徒自送命,反而更丟臉了。
當下也隻能齊齊望向洪七公,希望洪幫主能為漢人撐腰爭氣了。
郭靖早已怒發衝冠,若非被黃蓉拉著,早就忍不住出聲了。
這時眼見眾人看向師父,他深知師父傷勢未愈,此時師父有其事,自當弟子服其老了,頓時也顧不得許多了,一甩胳膊,掙脫黃蓉。
昂首邁步,就要上前邀戰西毒。但黃蓉焉能不知他的想法,身法展開,又再次拉住他手,脆生生道:“靖哥哥,他是西毒,你打得過嗎?”。
郭靖不加猶豫道:“打不過也要打!在我神州大地,焉能容他耀武揚威?”。
黃蓉唉歎一聲:“那我呢?”
郭靖雄軀一震,回頭望去,見她嬌靨上布滿驚季,一雙烏黑明亮的眸子裡都是悲戚之色,不由得眉尖一顫。心想:“蓉兒對我情深意重,為了我的殺父之仇,跟我四處奔波,我卻因華箏不能與她成親,很是對她不起!
我這一生不會快活,生不如死也就罷,都是自作自受。
我拚殺歐陽鋒,不讓他小看我漢家,更為大師兄爭取點時間,也沒錯!可我若是敗亡,蓉兒又會怎樣?”
一念及此,不覺心亂如麻,但這份猶豫不過刹那。郭靖長吸一口氣,心想還未交手豈可自亂心境。心下一橫,將目光從黃蓉身上挪開,投在了歐陽鋒身上。
黃蓉與郭靖心意相通,一瞧他容色,對其心意已自了然,不覺淒然一笑。她知道郭靖這時對戰西毒,有死無生。
但隨即想起,郭靖與華箏一成親,自己肯定活不長久,這時陪他一起死了,反而是好事了,華箏也不能跟自己搶靖哥哥了。
當即快快活活道:“靖哥哥,你放心做你認為該做的事吧!生,蓉兒陪著你;死,蓉兒也跟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