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眾人思慮周伯通,為何突然斷了聲音時,隻見山崖轉處,出現了一個黑點。
頃刻間黑點越變越大,來人灰衣長須,正是老頑童周伯通,但見他來勢快得驚人,神色卻是極為慌張。
歐陽鋒一見他,臉色甚是難看。他上華山本想與洪七公決勝負的。但這一切好似都出了變數。
顧朝辭行事本就不按常理,這又來了一個老頑童。這老兒本就纏雜不輕,武功又高,又對自己明顯不懷好意。
他實在不想與這種人糾纏,已然生了去意。不由叫道:“老叫花,今日你我未分勝負,留待以後相爭吧,先告辭了!”他這時正與郭靖交戰,忽地身法一轉,呼呼呼,朝他接連三掌拍出。
郭靖武功雖然大有進境,但較之三人略遜一籌,單打獨鬥或能撐到三百招上下,這時更是接連走馬換將,變數百出,儼然有些左支右拙,忽地遭到歐陽鋒重掌猛襲,被逼得後退幾步。
歐陽鋒得出空檔,便想拍屁股走人,忽聽有人高叫:“皇爺,攔住他!”。
竟是一女子聲音,眾人循聲一看,一道黑影隨在周伯通身後,身法雖不及他,但也頗為不弱,腳下奔得飛速。
郭靖黃蓉等見來人白發黑衣,正是瑛姑。一燈大師所修乃是藏傳佛教的正中教法。
簡言之,就是對於一生所作惡業能存懺悔之心,最好能得到自己所損害之人的誠心寬恕,與之和解修好,化敵為友。
故而才來到華山,就是想著老頑童既與瑛姑互有情愫,他如此顛三倒四,終非長久之計,就想圓了幾人遺憾。
聽得瑛姑求懇,當即應聲搶出,身形隻是幾個閃爍,便截在了周伯通頭裡。
周伯通本要上華山參與華山論劍,聽到洪七公聲音後,說了幾句話,奔的飛快,從一道人影身邊自是一閃而過,可怎料那人正是瑛姑。
瑛姑聽聞他的聲音,眼見他從自己身邊掠過,一聲
“伯通”,頓時嚇得老頑童魂飛魄散,慌不擇路,跑上了華山絕頂。周伯通遠遠就看見了這個白眉老僧,但不知這就是昔日的南帝,自沒放在心上。
而今見他身法奇絕,定睛一瞧,儼然就是昔日的段皇爺,登時羞愧不已,轉頭就要跑路。
可一燈大師好不容易見到他,豈能讓他就此而走?也不見他如何作勢,隻身形一閃,又攔在了周伯通身前,雙手合十道:“伯通兄,今日你不可再逃避了,須知昔日的劉瑛都等成了瑛姑,你又於心何忍啊?”周伯通忙忙擺手道:“段皇爺,老頑童對不起你,你不要追我了,我也不爭天下第一了!”他以為一燈大師也是來爭天下第一的,話音未落,身子左扭右翻,已然繞開一燈正麵,這正是九陰真經中的蛇形狸翻之術。
這一得空檔,立馬撒腿就跑。一燈大師自是放步急追。兩人一逃一追,還未走出幾步,忽地一道紫影電閃一般由半空飄落,落在周伯通身前,笑道:“老頑童,既然來了,何必急著走!”他將玉簫插入腰間,兩掌拍出,以周伯通之能,也隻得止步對敵。
原來顧朝辭一看歐陽鋒逼退郭靖,明顯想走,而又來了自己還未打贏的周伯通,自也棄了洪七公,抽身飛步趕來,又與周伯通鬥在了一處。
一紫一灰兩道影子兔起鶻落,迅如電閃般地交換了七八招,招式瀟灑淩厲,掌擊之聲密如炒豆,直把旁觀眾人看得眼也花了。
周伯通怒道:“小子,老頑童服了你了,你是天下第一,你讓開。”他知道顧朝辭內力深厚,武功精絕,極不好鬥。
若平日得遇如此勁敵,自是心喜不勝。可瑛姑一出現,他根本無心與人戀戰,哪還顧得上什麼天下第一之名,忙施展輕功閃躲,他身形靈巧,輕功又高,居然在掌風之中縱橫來去,眼看就要繞開顧朝辭。
可顧朝辭使出
“天罡北鬥步”後發先至,搶在他前麵。施展降龍十八掌中的
“時乘六龍”左掌勁力內拉,右掌外爍,大笑道:“老頑童,天下第一那是要打出來的,豈是你嘴上說出來的!”這幾下其快無比,似拙實巧,勁力所及已在周伯通所處一丈方圓,形成了一股強大漩渦。
周伯通眼見他這一掌力道大有講究,含有巨大威力,躲避不開,當下亦不敢怠慢,施展左右互博,左掌一招
“天外飛山”向前力撞,右拳以空明拳手法,曲臂一繞,回振彈向顧朝辭腰際,正是一手
“圍魏救趙”之計。顧朝辭不料一股柔中帶韌的拳風,竟繞過自己掌力,忽地迎麵撲至,刮麵去刀,逼得他非倒退不可。
顧照辭見他這拳竟然柔中帶剛,含有太極勁,曲轉如意,亦自佩服,退後一步,舉掌上架,長聲笑道:“好一個空明拳!”周伯通逼退顧朝辭一步,忽又虛晃一槍,想要開溜。
但顧朝辭早有防備,這
“天罡北鬥步”一經施展,當真是
“瞻之在前,忽焉於後”,已然結成了一個大小稱意的籠子。周伯通剛轉過身來,顧朝辭又早已繞到他背後,或前或後,忽左繞、忽右旋。
一時間,以周伯通之能,也陷入兩難境地,但覺四周前勁未消、後勁又來,越積越厚,有如城倒山傾,壓得他呼吸艱難,眼前影影綽綽,似有幾十個顧朝辭奔走,虛影實形難分難辨。
饒是他內功深厚,輕功無匹,也險些轉得頭暈眼花。他東馳西突也難脫身,急的哇哇大叫。
一燈大師自是站在一邊,大瞧熱鬨,見了這一幕,合十笑道:“妙,妙!”也不知這個
“妙”字,說的具體是什麼,妙在何處!這時瑛姑業已趕到,眼見竟是那個曾經大罵自己的
“辣手書生”攔住了周伯通,不由驚喜交集。但見他一時也拿不住老頑童,不由瞧向一燈大師,心頭一動,說道:“皇爺,我想跟他心平氣和說幾句話,可他也不聽,今日若讓他走了,恐怕又要無影無蹤了!還望皇爺廣施功德,出手相助!”一燈大師瞧著鬥場,聽了這話,白眉微皺,他雖有成全周劉二人之心,也能放下自己身份。
但顧朝辭那是何等人物?而今名聲如日中天,更勝五絕,焉能與人聯手攻敵一人?
他若貿然出手,豈非看人不起?忽見這時周伯通左掌右拳,他出掌發拳,每一招之出,帶著虎虎掌風,顯然蘊含極大勁力。
似乎頃刻之間,內力便能自左至右、自右至左的流轉,附在招數之上。
一時掌勢凝重如山,拳法卻是輕靈飄忽,已連出多招,幻化出數十拳影,虛實變幻不定。
顧朝辭麵對這雙手互博術,自也不敢怠慢,凝神接招。一燈大師與瑛姑均知顧朝辭之能,卻沒想到周伯通十幾年不見,武功竟也能強到此等地步,這單手各使一套武功,攻守兼備,更是不住讓人稱奇。
一燈大師更是瞧得欽佩異常,心想他雙手同使不同武功,左虛右實,隨意轉換,使得行雲流水,舉重若輕,若羝羊觸藩,似羚羊掛角,閒適之極。
如此一來,更要左右分具內力,方能有諾大威力。可這人身體內經絡僅有一套,分成左右,多半不成。
他將內力調左調右,便如打仗時調動兵力一般,也就隻有他這種童心未泯之人,方能想出這等奇妙武功來吧!
周伯通鬥了這久,對這
“天罡步”也有了點心得,忽的一晃身,朝顧朝辭同出一拳一抓,窮極天下之變化,將顧朝辭前身的上中下三路諸穴一並籠罩。
顧朝辭正自化解他的拳勁抓力,
“天罡步”露出破綻。周伯通縱聲長笑,足尖點地,斜刺躥起。這一下又快又巧,彷如躍魚飛花,掠空而出。
一燈大師與顧朝辭同時變色,情知他一旦脫走,任他使出輕功,縱有天下之兵也休想追他得上。
但周伯通雙足還未落地,一燈大師焉肯讓他就此脫身?當即袈裟一振,一朵黃雲般飄至周伯通身前,探出一爪,迅猛淩厲,勁風所及已然籠住方圓一丈之地。
周伯通麵對一燈大師,再是尷尬,也情知除了硬接,彆無他法。當下一掌抵擋來招,一拳平平擊出。
這一拳要論招式,看似隻是平平常常的
“黑虎掏心”,每日裡江湖上不知有多少無賴地痞也在使用。可是他這一拳附著他的內勁,勁力似實似虛,去勢恍恍忽忽,一拳擊出,不但籠罩一燈大師上半身要害之處,出手時機又掌握得恰到好處,著實非同小可。
一燈隻覺掌上一震,當下手腕輕抖,化掌為指,破勢反擊,點向他手背
“中渚”、
“陽池”、
“後溪”諸穴,這一指多穴,正是一陽指精要。周伯通見來勢奇妙,喝一聲
“好”,右拳縮回,左手五指箕張捺出。兩人手掌相距猶有半尺光景,各覺指尖上一麻,互為內勁所激,不得再前進一寸。
兩人同時五指內曲,化為重拳,以剛猛之力擊出。兩人均是出手如電,雙拳透過氣網,撞在一處,隻聽骨骼脆響,竟自無聲無息,但身子如中雷霆,俱感一震。
兩人同時雙拳分開,一燈大師凝立不動,他雖感掌臂酸麻,卻不願退步卸力,以免周伯通借力飛竄。
周伯通則是倒退三步,才拿樁站穩,原來他武功雖不在一燈之下,但內力卻比不上一燈精純,這番剛力比拚,自然弱了一籌。
可他這稍一停頓,顧朝辭如頭大鳥般撲擊搶至,又將周伯通困於
“天罡步”中。一燈大師退後兩步,也不夾攻,合十說道:“周兄,瑛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你與她之事,終究得有個說法,總不能像二十年前一般,一走了之吧!”老頑童脫身不得,當即施展全力,兩手施展左右互博,出手越發迅疾,顧朝辭以天罡步促降龍掌之威猛,也是不落絲毫下風,兩人頃刻間又拆了三十多招。